「即便如此，你也不可以殺死他！如果成為殺人兇手，你的人生就徹底淪入黑暗了。努力拚搏到今天，即便被困在不知緣由的循環之中也未曾放棄，難道你要在此刻如此輕易地放棄自己的人生嗎？」握著拳大聲呼喊，甜凌成功吸引了包括行兇者在內的所有人的注意力。由於他個子嬌小，被人群遮擋得嚴嚴實實，以至於有些站在稍遠地方的人甚至跳起來尋找這位試圖勸說年輕男子的勇士。站在甜凌周圍的人則紛紛後退，讓出一條狹窄的道路，讓他足以走到人群最前面。

在心裡給自己鼓氣，甜凌在大家的注目禮中走至前方，仰著頭沖著持刀男子大聲說道：「你若殺死了他，你的人生也隨其一起葬送了。這真是你想要的結局嗎？」

「不，不是的，不會這樣的！說什麼人生，大家的人生不是都永遠停留在這裡了嗎！這是個無止盡的死循環，就算我殺死他又能怎樣！根本不會有人來逮捕我，更不會有人給我定罪！不，我沒有罪，有罪的是他，該死的是他！如果陷在這個循環里卻什麼都不能做，那還有什麼意義，我存在在這裡，一定是要為自己至今為止的遭遇復仇的！」男子越說越激動，他握著刀的手比比劃劃，幾次都險些割到老師的脖子。被單手控制的禿頂中年男人早已嚇得魂飛魄散，雙腿軟得幾乎要跪在地上，滿臉都是黏糊糊的渾濁液體，他嗚咽著，含糊不清地乞求著對方的原諒。

「我、我錯了，我把錢補給你，都給你……」

「你錯了，大家並不會永遠被困在學校里，我們終有一天會打破這個困境的。到那時你該怎麼辦，難道不是會被作為殺人兇手抓捕起來嗎？無論如何，擅自奪取他人性命都是不對的。生命對我們每個人都不平等，但卻是我們要拼盡全力抓住的、決不放棄的。」看向男子的眼神無比堅定，甜凌的胸脯起伏著。

聽到這裡，鍾離醒神色嚴肅，「不能這樣下去了，得想個辦法奪走他的刀子。」雖然甜凌的話能暫時拖延男子的行動，但對方的情緒太過激動，搞不好就會被某句話刺激到，若到那時，一切都晚了。

「不過是個懦夫罷了。」冷哼一聲，篤玔輕蔑地開口。

「喂，你在說什麼？」鍾離醒抓住篤玔的胳膊。

「如果他真的一心一意想要殺死那個老師，偷偷殺死就好了，何必如此大張旗鼓，弄得人盡皆知。」稍作掙扎，篤玔沒能擺脫那機械般的鉗制，只得老老實實站在原處，但眼睛中的漠然卻愈發深邃。

「你果然一如既往的冷血。我差點兒忘了，你是個殺人兇手。」將篤玔拽至自己面前，鍾離醒冷聲道：「我不會再允許有人死在我的面前了，即便是你從中作梗，也辦不到。」說完，他狠狠甩開篤玔，費力地往人群外圍擠去。

此時，甜凌與行兇者的交涉也陷入僵持。

「我記起來了，你是攻略組的人，你們是這傢伙的幫凶，對，你們是幫凶！只要你們不去管什麼困境，不去想辦法打破循環，這傢伙的死就不會被知曉。明明已經被困在這裡了，為什麼還要做多餘的事？這是我們無法改變的世界，無法改變的……難道討還公道有錯嗎？你們！」揮刀指著聚集在下面的人，男子的聲音已經沙啞得宛如金屬摩擦，「難道你們沒有想要殺死的人嗎？在這個世界裡，殺人是被允許的，反正也走不出去，為什麼不讓那些人得到應有的懲罰！」

剎那間，原本交頭接耳的人們忽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很快又恢復到竊竊私語的狀態，但甜凌留意到，大家的神色明顯發生了變化，如果給那種變化賦予一個名字，則應該是——動搖。殺人之門，即在眼前。

這傢伙，居然扇動眾人去殺人，是想造成法不責眾的效果嗎？鍾離醒氣惱著事態的失控，同時徹底失去了對持刀男子的同情。他擠過人群，正準備從一旁衝進建築內，卻被那人一聲喝住。

「站住！站在那裡不許動！我認識你，你是攻略組的鐘離醒，你們都是一夥的，想要阻止我！事到如今，你們還在裝模作樣的扮出一副拯救世界的英雄模樣，其實不過是滿足你們的私慾罷了。假如你們真的想拯救大家，就替我殺了他！」

面對瘋狂的傢伙，鍾離醒可完全拿不出耐心，他盯著樓頂，神情陰鷙，「哈？比起殺死那個禿頭，我現在更想把你像捻臭蟲一樣捻死。你這傢伙……」

由於距離較遠，對方聽不到鍾離醒的話，因此，他再次嘶吼：「你們都看到了吧，他們根本就沒打算拯救大家，攻略組就是一群企圖控制整個學校的陰謀者。我不會讓你們得逞的。」

不知不覺間，矛頭由禿頭老師轉而對準了攻略組的人，彷彿他們是與逼瘋學生的教授同樣可惡的罪人。眾人議論紛紛，指指點點。甜凌和鍾離醒的身上集聚了眾多目光，火辣辣的，灼燒著皮膚，隱隱作痛。

倏地，放肆的笑聲響徹廣場，大傢具是一驚，立刻尋找新的燃爆點。

人群里，篤玔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在眾人那彷彿看到發病的精神病患者般的目光中漸漸平復。與行兇者四目相對，他的嘴角掛著邪氣的笑容，冷漠而殘酷。「最該死的人，是你。不過是殺死一個令人作嘔的老東西而已，輕而易舉的事情，你卻搞成這副凄慘的模樣，真是可笑。你所自以為遭遇的一切不幸都是因為你的懦弱，為了看不到的未來而不敢反抗，害怕失去而不敢改變，膽小到只能依靠作秀的方式殺人。不，你根本沒勇氣殺人，僅僅是想博得大家的同情，以此來滿足你那顆齷齪怯懦的心。需要別人同情才能活下去的傢伙，為什麼不去死呢？」

「不是、不是的，原本就是他該死，我就是要殺死他的！」被篤玔戳到了痛處，男子慌亂起來，他緊緊掐住老師的脖子，胡亂揮舞著匕首。

「請動手吧。」篤玔優雅地做了個「請」的姿勢。

好不容易走到篤玔身邊的甜凌拽著他的衣角，小聲說道：「你不要再刺激他了，他真的會殺掉老師的。」

「和我有什麼關係？」

第一次見到篤玔如此淡漠的眼神，甜凌一下子說不出話來。尹落雪站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幕，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