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殿下先前還從未見皇兄這般言出必行過，果真只讓他看了一眼，立時就趕他走了。紫衣小人一步三回首，楚荊只能對他無奈一笑：「殿下放心就是，等殿下出來之時，臣定會與殿下去放紙鳶的。」

顧和這才點了點頭，孤單失落地離去。

地上多幹草，顧仁站在牢房裡，覺得無處落腳，眉頭皺得極緊。又見楚荊如此淡然，彷彿是已經習慣了，且還蒼白了不少，臉色更不好。

王德著幾個獄卒收拾了牢房，站在一側還不忘端著顧仁的藥。如今他手裡是托盤，上頭有一個溫水小鍋，藥碗則悉心安置在小鍋里，輕易不會涼。幾個獄卒還從未見過皇上，雖是個不怎麼務正業的皇上，可一朝突然得見天顏，還是戰戰兢兢，十分麻利，不消一會兒便將牢房收拾妥當了。

等棋案擺好，顧仁面色才稍微好轉些，甩了袖子坐下，見楚荊還站著，皺眉道：「左相大人說好的要教朕，如今反悔了？」

楚荊這才正身拱了拱手：「自是不敢，可是，罪臣自知有罪，如今還在牢獄之中，這樣......恐怕不妥。」

不似先前燈火昏黃，顧仁來後，此處便多了好幾盞燈，顧仁抬眼看他，見他似乎是故意退避自己，微微皺眉，像是明白了什麼，語氣依舊不屑一顧：「左相又不是故意的，再說了，是朕覺得那味道獨特，非要喝的，左相還曾勸阻過，如今為何說是自己的錯？」

楚荊不明白他為何如此陰陽怪氣，斟酌片刻道：「可那終究是臣的茶，臣難辭其咎。」

顧仁大手一揮，將人都屏退，才百無聊賴砸出手裡一個白子：「朕還以為左相會和他們不一樣，萬事有話直說，不會虛與委蛇巧言令色顧左右而言他。」

楚荊一怔，皇上竟然用了這麼多成語。

「皇上為何會這麼覺得？是說前朝的人都是巧言令色？」楚荊也皺起眉頭。

顧仁輕哼一聲：「左相先前不是教我，『巧言令色，鮮仁矣』，花言巧語，和顏悅色，這種人最不可信。可是你看看他們那些人，有功的時候就巧舌如簧，說得天花亂墜，美其名曰錦上添花；有過的時候又避重就輕事事推諉，到最後找個背鍋的草草收場，可謂是八面玲瓏，我先前只對他們感到驚奇，如今看看，左相竟也與他們一般無二了。」

楚荊壓下心頭一陣不適，他雖從沒有自命不凡，但也是第一次聽人這麼說他：「那皇上想讓臣如何？」

顧仁砸下八個字：「有話直說，有事就做。」他還有一句沒說：反正無論如何朕又不會怪罪你。

楚荊吸了一口氣：「好。」略有些猶豫。

原來皇上只是生氣他不肯坦言相告，說話太過圓滑，楚荊微微垂了眸，可若是他口無遮攔太過放肆，皇上又會如何呢？

隨後他也甩袖坐在顧仁對面，盯了面前的棋子，半晌，卻道：「皇上，臣餓了。」

顧仁覺得稀奇：「牢房沒有飯麼？」

楚荊臉色不好：「牢飯並不好吃，且，方才林公公在這裡，估計送飯的是被他嚇走了。」

顧仁一下沒懂他的話，覺得林全何時這般面目猙獰了，竟還能把人嚇走？等他反應過來，臉色已經沉了下去，怪不得方才他一進來，林全就去外頭守著了，原來是故意不給左相飯吃，怕他怪罪，正躲著他。

楚荊看他面色精彩，完全旁若無人，忍不住揮手打斷：「皇上？」

顧仁這才回神，摸了摸肚子：「你不說還好，其實朕也許久沒有吃東西了。」

兩人大眼瞪小眼。

最後，楚荊舒了口氣，耐心道：「這個時候，皇上應該讓他們送飯了。」

顧仁這才恍悟，有那麼一刻，他以為自己也給關在這牢房裡了，雖然餓著，卻又有些無計可施。不由得想起，莫非楚荊這幾日都是這麼度過的？怪不得人都蒼白不少！

顧仁臉色變幻，心頭又是些莫名其妙的怒氣。楚荊看著，心裡也是一陣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