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佔地廣袤，地貌多樣，有時同一時間從南到北彷彿是一年四季一般，氣候各不相同。

半月前年應德奉皇命前來賑災，如今已達煙州四個州以外的閔州，四水縣。

「說來慚愧，四水並非水多之意，三水為淼，四水為燚，是火貌之意，越往四水之外，天就越幹。」四水縣縣令石天恩說著，一邊朝南方看去，面露難色。

窮山惡水之地，他這個縣令是幹得最長的一任，已經整整七年。七年的風吹日曬，將此人打磨得骨瘦如柴又幹黑憔悴，寬鬆的官府耷拉在身上，四十多歲的人，看起來彷彿六十多歲......實在不成樣子。

臨來之時，楚荊交代了許多話，特別是與一路官員相處之道，可是如今，年應德看著此人，心頭沒由來地悸動，那一瞬，彷彿將自己過往許多苦不堪言的日子一目十行地回顧了一遍，萬千感慨，總有一分半點與眼前人是重合的。旁人多說無益，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他們是同類人。

「石大人，辛苦。」年應德對他深深一稽。

石天恩忙道不敢。

副使在一側拉了拉他的袖子，怎麼一路走來都是油頭滑面的人，這突然來了個不一樣的？先不說其他，單看他憂國憂民的樣子，怎麼在其他官員跟前立足？要不就是藏得最深，要不，其中受的艱苦，就不得而知了。年應德與他對視，微微笑了笑，算是安撫。

年應德一路走來也見識不少厲害人，湖州知府木知秋，北村縣令林英，都是三寸不爛之舌能單獨撬動百萬雄師的人，但年應德既不會客套，也不會打官腔，硬是憑著一股愣頭青的勁兒撐了過來，還讓一路的人都摸不懂皇上的意思。

這好不容易遇到一個樸素的人，也忍不住多說幾句：「石大人，單看石大人的功績，想離開這裡也不是難事，怎麼一直拖延到如今？」

石天恩正領著人往裡走，聞言嘆了口氣，眼皮幹澀得幾乎要耷到一起去：「這地方是不太好活，人家也貧了些，沒什麼大作為，不過，他們卻是實實在在的仁善，再加上......下官不親自看著，心裡放心不下。」

聽出了他話中未盡之意，年應德也沒有再問，狠狠吸了口氣，聞了聞這裡泥土的味道，道：「也沒什麼不好，其實本官也有此意，待日後新皇翼滿，新人取任，找這麼個地方，守著一方百姓，也挺好。」

似乎是幻想出了這麼個畫面，這人嘴角還勾起了個弧度。

石天恩忍不住又抬頭偷偷看了兩眼，這個大人實在是沒有架子，可也看不出有什麼打算。

——

平安城，宜水街。

街頭有樹的地方都是一地的葉子，上頭卻是幹幹巴巴，不過本來該有的蕭瑟，被人用條條紅綢裝飾了，別有一番熱鬧。

熱鬧之地，總是會有些英雄救美美救英雄或是美人與英雄卿卿我我的畫面，此地便是如此。

楚荊三人出宮才剛走幾步，抬頭便看到沈冰將軍正和一位美人在四目相對......

楚荊偏頭看了看何升：「你猜這次是不是她故意的？」

「故意將人撞倒再去救人，是不是太過分了？」何升嘴裡嘟囔著，臉上沒有任何義憤填膺的味道，多的是看戲。

自從上次在迎客來見到沈冰將軍後，這已經是第四次見到她英雄救美了。

何升正在調侃，楚荊拉著顧仁就走，好容易將沈將軍「禍水東引」到別處，自然不能再讓她回來了。

待何升回神，楚荊二人已經走出好遠，他正想追，身後已經有人叫道：「何先生！好巧啊！」

何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