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真是如此，這事對你來說不過一笑而過，對有些人來說卻是要了小命。石天恩在心中糾結了再三，最後嘆了口氣，萬念俱灰道，恐怕自己就是那個要了小命的。

煙州之事說來話長，石天恩長話短說，兩人月下對酌，整整兩個鐘頭才說清楚。

不為別的，只因楚荊招了附近的歌舞班子來，在一側吹拉彈唱，擾人清靜，石天恩說幹了喉嚨，還要防著有沒有人泄露消息，有沒有人在偷看。

熟料楚荊倒是毫不在意，就這麼大搖大擺聽了個大概，最後袖子一揮，將所有人都遣了回去，發了賞銀，睡覺去了。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翌日一大清早，楚荊聽了侍衛的彙報，有不下於十個關於「左相賑災竟然不顧百姓生死反而香軟在懷」的版本，他越聽越入迷，不明白這些人創作的能力怎麼這麼強，話說煙州民眾都是寫話本子的吧？

玩笑歸玩笑，隨行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很快找到了是誰流傳出去的，還將人帶到了楚荊跟前。

楚荊看這人臉上掛了彩，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他雖然也不怎麼怕這些，但就是覺得有些臟，心裡頭不舒服，連看都不能看。

沈冰叫來的還是個什麼副官，聽說十分厲害，他本就十分敬仰楚荊，如今跟著楚荊更是盡心儘力，楚荊知道他力氣不小，提溜著這人像是提著只雞，忙道：「王副官且慢，不要將人弄壞了，我等下還要用的。」

這人名叫趙青，也是個莽夫，聞言急忙鬆了手......沒想到這人沒了儀仗，竟然就這麼摔在了地上。

趙青揉了揉鼻子，臉上有些過意不去：「稟報左相大人，這人剛開始一直不肯來，屬下只好輕輕打了他幾拳，這才讓他跟來。」

楚荊對他一笑，點了點頭，他心道，我能看出你已經十分「輕」了。

在四水縣耽誤了兩日，剛開始一起來的馮塵寺已經開始漸漸消瘦了，雖然他努力忍著不病，但是身子也已經恍恍惚惚，實在不能跟著楚荊來回折騰了。

楚荊到煙州時是傍晚，見到煙州知府是在戌時，楚荊來得像鬼魅，這人沒來得及防範，楚荊好生見了他一面，隨後二話不說將人給制住了......

煙州如此水深火熱，這人竟然還來個「夜夜笙歌」，在他楚荊來的時候還敢如此，真是沒將他放在眼裡。

不知道是左相當多了，還是他本來就是如此，楚荊行事總是雷厲風行，一行的官員和隨從也是看直了眼，他們心道，前幾天跟石天恩在屋裡聽曲的又是誰？不過楚荊很多時候還是很正經的，倒也沒有人敢懷疑他什麼。

這日炎熱至極，都快到冬天了還不消停，楚荊認真審視了這裡，只覺得這地貌總有些奇怪。拉出了馮塵寺，果然得到消息，此地確實是有蹊蹺。

——

大周佔地廣袤，平安城處在中間偏北一點，四季分明，這才剛過了秋天，立即就開始有入冬的跡象了。

每天朝堂上安靜得可怕，眾人如今又在為難一件事，那便是北方的蝗災泛濫了。

按理說這並不是最好的季節，而且到了冬季這些害蟲也就沒有生息了，可惜事情非要在此時爆出來，無端讓人心惶惶。

當然，蝗災並非今朝才形成的，此事是有人隱瞞了實情，當地的官員處置不周，才導致蝗蟲泛濫成災。蝗蟲剛興起之時，官員並沒有重視，到後來一發不可收拾，官員又不敢稟報，而是自己暗自處理，等到事情瞞不住了，已經是所有新苗都被啃得不成樣子，眼看著明年就沒有了收成。

事情倒是不大，好在不是盛夏，先前有過盛夏發起的蝗災，那時作物才剛想成熟，結果被啃得幹幹凈凈，許多百姓就此成了流民。蝗災隨著季節的變化已經控制住了，還有許多蟲卵，當地只能將一些殘枝敗葉都點燃了，聽說北方一帶一連許多天都煙霧瀰漫，許多人嗆傷，比春冬的風寒還難治。

此事顧仁已經處置過了，好在是新苗，這個冬天還是能過去的，在眾大臣建議之下，顧仁下令送了許多作物種子過去，還集了些銀兩衣物，一同送了過去。

重要時候，這群大臣倒是同仇敵愾了，不再盯著他的錯處，反而想著為他解圍了。

顧仁倒是沒怎麼在意這事，沒想到這幾日上朝時，諸位大臣愈發沉悶，不知道都在憂慮些什麼事。顧仁懶得問，底下的人也不敢說，此時沈冰將軍已經摸出了些頭緒，廖清也想著手在暗地裡勘察，最後兩人竟然查到了一處，終於決定在早朝上好好交代了。

沈冰將軍比平常女子聲音粗獷了那麼一點點，所以顧仁也從沒有將她當成女子來看待過，對她也不怎麼有好臉色。但是沈冰卻毫不介意，她動不動就拉著楚荊來擋劍，比如此時。

「臣等先前便與左相商量過此事，最後決定不打草驚蛇，找了刑部偵案的劉大人，先行去查看了一番，這幾日果然查到了些線索。」

聽她提到了楚荊，顧仁抬眸看了他一眼：「你們什麼時候商量的？」

沈冰一怔......這是事情的重點麼？她輕咳一聲，故作輕鬆道：「這個，當然是楚相還沒有離京之時，臣不如現在先說一下線索？」

顧仁這才點頭，聽她道：「這些日子京中各色言論四起，臣等混跡於市井之中，也聽到不少胡話，是故聯繫了劉大人，經過多日勘察，終於找到了他們的聚頭點，也查到了他們是用何物來傳消息的。」

沈冰說著，看了看眾人一眼，回首對劉忠點了點頭，從袖子里掏出一塊雪白的手帕，又道：「說起來大家可能沒有聽說過，這是四象國特有的『雲娟』，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做到的，這東西幹著看時沒有任何不妥，但是一見水便會露出字跡，大多是青樓女子在用。」

前頭說著還好，到後頭，眾大人難免蹙起了沒，沒什麼好臉色地打量了她。當然，其中以兵部季大人的臉色最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