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時蕭蕭瑟瑟，秋風吹著落葉，他跟著落葉越飄越遠。

回來的最後一天，大雪越下越急，道路積雪，馬與人都不太好通行，楚荊本想先停在郊外，等雪停了再回，沒想到探子傳來消息，城門前黑壓壓一群人等著，不用說，定是顧仁帶的頭。

這人多日以來書信未曾斷過，在最緊急的那幾日更是一天發來三四封，楚荊本就沒有時間看，只能草草回他一封，叫他不要太過焦急。回來前夕更是一直催促，還發誓了一定要親自來接他回去。

本來楚荊先前還有些不好意思，總覺得此一去便要與他水火不容了，沒想到這人竟然轉性轉得這樣快。

越往京城走就越冷，馬車自然是行不通的，楚荊只能自己騎馬了，到了城門口，拉著馬韁的手都已經凍僵了，他費了好一會兒才將手拿下來。

沒想到剛一轉身，迎面就是顧仁，這人手裡拿了兩個湯婆子，二話不說放到他懷裡。楚荊有些受寵若驚，還未道謝，又有一道狐裘甩在了他身上......顧仁將他自己的狐裘扯了下來。

「這怎麼可......」

楚荊一句話還沒有說完，顧仁已經拉著他往前走，一邊走一邊道：「楚相這次回來真的變了許多，清瘦了許多，看起來也有些沉悶了。」

旁邊有大人和他打招呼，楚荊實在笑不出來，只能朝他們點點頭，他心裡頭犯嘀咕，什麼叫沉悶了？他才剛回來，能看得出來嗎？他頂多就是太累了。

城中也有積雪，不過中間被掃出了一條大道，可以通行。雪實在是有些迷眼，顧仁不管不顧，各位大人還是要坐馬車的。

沈冰的人已經回軍營去了，顧仁聽說了他們的功績，准許他們先回去休整，等到上朝之時再嘉獎。

楚荊其實已經十分疲憊了，這會兒暖了回來，更是想好好睡一覺。

眨眼間顧仁已經都安頓好了，讓眾人上了馬車後，直接帶著楚荊去了自己的車輦，一邊道：「今日宮裡做了許多餃子，可以與大臣們一起用。」他又看著楚荊，突然露出一個笑，「當然，還是為了迎接楚相。」

楚荊本來有幾分推讓，到後來只能跟著他走，也許是小皇帝太過隨和，他竟然也忘了什麼條律尊卑，跟著顧仁就走了。

一路上都像是在做夢，顧仁的車輦里非常暖和，楚荊昏昏欲睡，多次都想倒下，還好忍住了......

結果等他醒來，迷迷糊糊起身，見顧仁正老老實實坐著盯著他。

他竟然靠在皇上身上！楚荊一個激靈，方才的困頓被嚇得灰飛煙滅。

也許是他已經睡好了，總覺得沒有那麼累了。楚荊暗自想著，果然，歇息那麼一兩刻鐘還是有用處的。

「皇，皇上，臣......」

楚荊想拱手請罪，他動了一下，覺得有些不對勁......還沒低頭看，顧仁已經匆匆收了手，挪遠了一些。

「那個，朕看你一直在搓手，湯婆子也冷了，就幫你暖一暖。」顧仁輕咳了兩聲。

「哦......」楚荊若有所思點了點頭，隨即道：「誒？方才的大臣們呢？」

顧仁突然嘆了口氣：「你說的『方才』已經是今日午時的事了。」

那如今呢？楚荊沒有開口問，他這才注意到，外頭的天已經是灰濛蒙的了，那，皇上就這麼跟他坐了一個下午？

他還沒說什麼，顧仁已經扶著林全先行下去了，果然，舉手投足都不怎麼利索，莫說顧仁，連他的半隻腿都是麻得要死。

顧仁下去之後回頭看他：「已經是酉時了，楚相睡了許久，還是先洗漱一下，用些東西再走吧。」

不說還好，此時他一醒來，總覺得肚子已經被掏空了。可是，他有心想走，腿卻是動不了半分，只能對顧仁苦笑道：「臣，臣腿有些麻，不如皇上先去？」

「......」

這自然是客套話，顧仁也並沒有走，反而先將林全派出去做什麼去了，隨後前來扶他。

此時再講什麼君臣禮儀也沒什麼大作用，楚荊本也有許多話相對顧仁說，可是這人如此殷勤，他倒是不敢開口了，畢竟他是真的腿麻。

當然，楚荊也懷疑過，顧仁肯定也是麻的，不然以他的身手，怎麼還會讓人扶他？

事實也確實如此，顧仁也是咬著牙裝胖子的，如今見楚荊真的起不來，也只是輕輕勾了下唇。

但是只這一下，楚荊倒是看到了：「皇上是在笑臣？」

楚荊是皺著眉頭問的，顧仁立即扯平了嘴角，搖了搖頭：「咳咳，沒有，就是覺得楚相這次大獲全勝，還能在年前趕回來，有些歡喜。」

豈止一些歡喜，當日楚荊回信說年前回來時，他差點將御書房的房頂給拆了！

楚荊總覺得他這人有些不太一樣了，但又說不出來哪裡不對勁，像是家裡的孩子經歷了什麼事情，一夜之間長大了一樣......可是，他經歷了什麼呢？去了煙州後，他便再也沒有問過朝廷的事，他知道後頭這些人一定會處理好的。

而且......有一點，楚荊終於想明白了一點，他這個人說話誇人的樣子，倒是和他印象中一個人有些相似了，他如今還不確定，只能到時候再求證了。

楚荊簡單洗漱了一番，宮人也是勤快，先前留的餃子已經全換了，又包了新的餃子來煮。

顧仁似乎也很愛吃餃子，楚荊吃飯已經很快了，這人竟然和他差不多，吃了一盤之後又上了一盤，臉上偶爾還帶著些笑意。

楚荊看他只是單單吃餃子竟然還能吃得這樣歡樂，當然有些不解，不過也沒有多問，只是給他推薦了自己的調料。楚荊先問他能不能吃醋。

這下顧仁也怔住了，許久才問道：「這是什麼？」

真不愧是嬌生慣養，楚荊皺眉片刻，隨後給他解釋：「就是一種酸酸的東西，放在飯菜中調味用的，很多人愛沾它吃東西。」

顧仁覺得是自己見識淺薄了，只好問他：「楚相也愛麼？」

楚荊笑道：「旁的還好，吃餃子是一點會用醋來調和一下的，麵條也是。」

他說的有些是顧仁很難聽說到的，他突然看到什麼，道：「就是楚相那個小碗里的東西麼？」

楚荊點頭。

什麼食不言寢不語，當初教的東西都被他自己給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