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子成下車，看著墓地中站著的男人，並沒有絲毫的驚訝，他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和面部表情，關門落鎖之後沖著男人走過去。

手上還捧著一束白色馬蹄蓮，是他來的時候，在路上找了個花店買的。

「姜先生。」

顧子成沖著姜振笑了笑，然後蹲下，將自己手中的花束放在姜夫人墓前，同時輕聲問了句好，這才看向姜鎮：「姜先生怎麼想著約到這裡？」

「本來就是想要今天來看看她的，正巧你說想跟我談談，就幹脆約在這裡了，」他頓了頓，像是有些不好意思，「顧老師會不會介意？」

「怎麼會，」顧子成站起來，又看了墓碑上姜夫人的照片一眼，「我其實早就想來看看姜夫人了，不過前段時間姜離要準備聯考就一直沒有行動。」

聽到這裡，姜鎮微微睜大了眼睛，看上去像是想說些什麼的樣子，嘴唇張了又合，半天後才猶猶豫豫地問出來：「姜離他現在還好麼？」

「挺好的，姜先生您也該知道，他今天聯考。」

後者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是啊，今天聯考……」

「姜先生。」顧子成又想說話，結果剛開口就被姜鎮叫住了，「子成，你一直管姜離媽媽叫阿姨，就別這麼生疏的叫我了吧？」

他這句話一說，顧子成還能有什麼不明白的，前段時間姜夫人住院那會兒他和姜離實在是有些肆無忌憚，不僅出入成雙，有些時候還親密得不得了，也難怪姜夫人和姜鎮全都看了出來。

「你和姜離……」果不其然，姜鎮下一句便是這個。

顧子成沒讓他繼續說下去，他知道對方想問的是什麼，「姜叔，我和姜離從他高二的寒假就有了點苗頭，那會兒我跟他打了個賭，如果高三開學考他的成績達到要求我就答應他，剛開始我以為這不過是小孩子一時間的興趣，想著說不定什麼時候興趣就淡了。可是後來……他做到了。」

「姜叔，不過前面發生了什麼，總之我和他現在都是認真的，是照著跟對方過一輩子的那個標準來談的戀愛，就算註定了要比他早離開幾年，我也會一輩子都照顧好她，不讓他吃半分苦。」

「所以不論如何，我都希望您能夠接受。當然，我還差您和阿姨一聲對不起。」顧子成說到這裡，站直了身子，退後一步向姜鎮和姜夫人的墓碑深深鞠了一躬，「對不起。」

姜鎮退開一步，又伸手把顧子成扶起來，臉上的表情一時間有些變化莫測，「你先起來吧，我沒有怪你，就是有點暫時接受不了。」

接下來兩個人沉默了很久。

墓碑前有風吹過，吹動了姜夫人墳前放下的花，顧子成在一瞬間彷彿看到了那個女人生前對他笑著點頭的樣子，不由得有些恍然。

其實他還有很多話藏在心裡，比如剛見到姜離的時候，他就覺得這孩子長得真好看，再比如他從一開始在懷疑姜離只是一時興起的時候就有些動了心……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

姜鎮還沒有說話，顧子成之前自己定的鬧鈴卻已經響了起來，他看了看錶，抬頭帶著些歉意對姜鎮道：「姜叔，不好意思，我要先回去了，一會兒姜離下考我還要接他。」

「……姜離，姜離對您可能還有些誤解，我會盡量把他的想法扭正，姜叔您放心吧。」

說完便轉身離開，他想，姜鎮可能需要點時間自我修復。

走到一半，他聽見身後傳來男人像是有些不滿的聲音：「那個臭小子，你讓他多吃些苦頭怎麼不行了？」

顧子成腳步一頓，差點笑出來。

他整理好面部表情回頭，臉上的微笑令人如沐春風，「可是我會心疼。」

說完不理會姜鎮的表情便又轉身離開，心裡想著，如果父子之間好好溝通，姜鎮說不定也會是一個好父親。

伴隨著夏日的陽光，姜離走出考場，一抬眼，便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個人。他揚起笑臉，逆著光，沖那個男人飛奔而去，一種名為「喜悅」的情緒從心底滋生瘋長，沖淡了考試帶來的緊張。

樹蔭下的顧子成張開手，給少年一個深深的擁抱。

「回家，我給你做好吃的，然後好好睡一覺，下午繼續奮鬥。」

「那我要吃炸醬麵！」

「好。」

陽光明媚，暖了這萬里神州大地，更暖了每一對有情人相互依偎的心。

這一刻，姜離覺得，自己彷彿已經擁有了全世界。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