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個好東西。

那個渾身燒傷多處的少女消失不見，出現在眼前的這個女孩子，梳著高馬尾，背著旅行包，一副隨時要出征的模樣。

機場內，許汝年看著這樣的肖依依有些恍惚。

「你怎麼這麼看我？」肖依依笑著摸摸臉，「變好看了？」

許汝年搖搖頭，只是不解：「怎麼突然想要去那邊了？」

微風穿過冰冷的建築物，吹起肖依依額前的碎發，透過頂部玻璃窗反射下來的太陽光灑在肖依依臉上，給人徒添一股聖潔。

「我去做這個。」肖依依拍了拍背包，笑道：「是想告訴他，在他努力喜歡我，愛上我，保護我的時候，我也慢慢愛上了他，現在是時候由我這個老大守護他，代替他來完成夢想了。」

匆匆話別，肖依依宛如女戰士奔赴了戰場，轉身她登機離開，不曾回頭。也許在她身上還留有少女的天真，但內心深處的戰慄不允許她懦弱退縮，也許一回頭，她會害怕得躲進家國這個溫暖的港灣。但是她終究會日復一日愧疚地活著，然而她是肖依依，逞強而好勝，一個講義氣的老大。

更何況，她的愛人為了她死在了那個地方。最起碼她該去看一看他，也許這一去就是永生相伴了。

肖家人沒有阻攔，或許阻攔沒有用。痛苦地活著還是不留遺憾地去死，誰也說不明白哪個更好。在肖家人來之前，肖依依已經偷偷跑了。

許汝年自然不敢留在機場，開車回家。到家時，一股濃濃的魚香味傳入鼻息，今天秦辭早下班，買了魚，想燉魚吃。忙活間，聽到開門聲，擦了擦手就迎了出去。

「汝年。」

「阿辭，我回來了。」

秦辭接過大衣，掛上，拉著許汝年坐在沙發上。兩個人明白，這是有事要說。

「怎麼了？」

「汝年，有個關係不錯的導演邀請我去客串。」秦辭說完，捏了捏許汝年的手，「是張導。」

許汝年沒管是誰，直接問道：「你想去嗎？」

秦辭搖頭，「我就想安安靜靜唱歌。但人家幫過我，不好拒絕。」

拍了拍秦辭的手背，許汝年霸氣說道：「在這圈子裡，沒有人你不能拒絕。阿辭，只要你不想就可以不做。你要明白，在這世界上像你一樣可以專註唱歌，不為生活不為前途擔憂，也不被麻煩所擾，這是我作為粉絲和愛人能給你最好的禮物了。你要好好用著。」

「所以，不想就可以不做。阿辭，什麼讓你快樂，你就做什麼就好。」

說罷，許汝年的目光凝在秦辭眼角的皺紋上，嘆了口氣，「你站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時候，我多想只有我一個人可以看到。」

秦辭頗為觸動，不敢直視許汝年，兩隻手抽回來交握著不發一言。他明白自己如今功成名就，許汝年出了多少力，有時候他恍惚覺得自己的夢想就是許汝年的夢想。他很想讓許汝年不要這麼周到體貼，無微不至，甚至寵得他快忘了這世界的黑暗。

但是若是不去享受這一片樂土，許汝年做的這一切豈不是前功盡棄？

「你怎麼對我這麼好？」好得太不真實了，秦辭低著頭，忽然問了這麼一句。

許汝年愣了愣，笑出聲來，「對你好，還不好啊？」

「沒啊，我就是怕......」

「怕我以後不對你好了？」許汝年說出下半句，懲罰性地彈了彈秦辭的腦門，「不會有那麼一天。我們家的人認死理，一輩子就認一個人，這是男人最根本的責任心。」

「責任？」秦辭側頭看了眼許汝年，這個詞他很少在這一輩中看到，倒是七八十年代的時候有很多。「但這不是愛情。」

「那什麼是愛情？轟轟烈烈，細水長流？我不知道啊，阿辭，我只知道我想跟你過一輩子，這輩子都相守了，你說我愛不愛你？」

許汝年湊到秦辭嘴邊，吧唧親了一口，不待秦辭反應，提醒道：「魚。」

「魚？」

「魚！」秦辭蹦起來往廚房跑，後面許汝年喊著：「慢點啊，別急，別摔了！媳婦兒~」

魚香味更濃，咕嚕嚕的泡泡在燉鍋邊上冒。秦辭臉不知道是熱的還是羞得，紅得不得了。

許汝年摸了進來，抱住秦辭，抵在肩膀上就撒嬌：「我給你開場演唱會唄~媳婦兒，好不好？」

想遠離那個圈子的秦辭心中終究還有著歌手夢，他享受在聚光燈下，伴奏響起前的靜默。

鬼使神差地，秦辭答應了。這一聲「嗯」讓他在往後的人生中都不再有遺憾。

演唱會大張旗鼓地操辦起來，依XQ的財力，舉辦一場演唱會簡直不要太簡單。還沒開辦，周禹安就嚷嚷著要做嘉賓，而肖揚自然也要跟著湊個熱鬧。肖依依病好後，他和姚靜訂了婚。也不知道發生什麼，周禹安自那天起就長大了，不再咋咋呼呼，偶爾笑起來也頗有沉穩成熟的魅力。

作為旁觀者，許汝年看得分明，但他人的人生，他無從幹預。正如自己的人生也不要別人說三道四。

演唱會那天，滿場的橘粉色光芒，秦辭挑戰了各種類型的歌曲。壓軸的是一首情歌，毋庸置疑是寫給許汝年的。

許汝年沒在後台，坐在VIP座四排左右，和當年他第一次看秦辭演唱會時一樣的位置。舞台上的秦辭被光芒包裹，鋼琴旁的男人已不再是少年。

歌聲緩緩流淌，充斥了整個劇場。許汝年的神思飄蕩，一會兒看到的是幾年前那個撞入懷裡的少年，一會兒是現在滿眼笑意的溫柔男人。

結束了，坐在旁邊的肖揚推了推許汝年，舞台上秦辭正拿著話筒看向他。

他說：「我能成為一名純粹的歌手，是因為我幸運地遇到了他，我的愛人——許汝年。拯救我，成就我。以後我不會再在這麼大的舞台唱歌，我後半輩子的歌都會唱給他聽。」

「這是我作為歌手能給他的最好的回饋。我很榮幸，我會唱歌，我是歌手，因為正因如此，喜愛音樂的他才會認識我，愛我。」

那天之後，明星秦辭消失了，許汝年的專屬歌手正式上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