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腦鍵盤發出啪嗒啪嗒清脆又枯燥的聲音。

今天又走了一個。

肖明熟練地開始檢查和輸出今天剛走的實習生資料，又剛好翻到以前這個叫岑子曦的後輩的上班出勤情況和醫療費用報銷情況。

他的眼神都有些麻木。

公司怎麼能這麼偏心？

他就是覺得奇怪，和不公平。

這時候他手機又響了，他妹的，肖明看了眼手機熒幕，眼神變得更冷，心上壓了一個磊字，深呼了一口氣才緩過來，閉了閉眼睛。

然後直接掛斷。

開心了。

「肖明啊，你還沒好嘛？」後頭一個同事收拾好東西在叫他，臉上還帶著笑，「你家那個在下邊兒等著你呢。」

肖明皺了皺眉，朝窗戶口往下看，真的看見一個穿著西裝還畫著淡妝的男人站在公司門口，手裡拿著一捧花，還在不住地看手錶。

「不要胡說八道。」

肖明出於一種故意的心理，本來都要起身了，現在又坐了回去，開始自虐式一遍又一遍看那看了好幾次的工資報告單。

缺勤一次不是兩個月就是半年，產假都沒他這麼能休，居然還有賠付。

天道不公天理難容。

他想到自己日復一日鞍前馬後生了病都當做不知道就為了那麼一點全勤，心裡更加急躁，對這種日子無端生出一股厭煩。

「對了，聽說明天好像有新的領導要來。」同事催了他兩句，肖明還是決定起身，「什麼領導啊？豬油要走了？」

「啊，他調走了，來的說是老董事長的兒子，空降的，還年輕著。」完了還感嘆一句，「富二代真好。」

肖明笑了笑，聽了一耳朵，沒放在心上。

樓下是已經認識好多年的大學前輩，追了他快一年，臉皮厚得很，又很自以為是。肖明一開始還覺得他這樣挺不容易的，想委婉地跟他說說，誰知道他自己認為自己追到手了天天跟在屁股後面，這幾天居然還要死要活非把自己媽給帶來了說要給肖明見見。

幾次三番他已經受不了了。

不想在同事面前丟人又不想在街上跟人翻臉。

「肖明，肖明！」前輩看見他徑直走了趕緊跟在屁股後面，「我媽真的是特別好說話，你別怕啊，哎，今晚就跟我回家吃飯吧……」

說完還拉住了肖明的手。

不行，我必須得忍住，社會中層青年的心理壓力大到不能輕易爆發，否則一發不可收拾。

「真的，肖明我媽一聽說就特別想見見你……她特別喜歡你！」

肖明眉毛抽了抽。

操！

「你是不是沒跟你媽說我是男的？」肖明扯回手邊往前怒著走邊躲著後邊兒那個人不住地拐彎，根本都不知道自己走哪兒了，「你媽怎麼能……」

「是，我是沒跟她說你是個男的，但是其他的都如實說了……」

肖明額頭上七八個十字路口，嘴角已經露出了微笑，「別跟著我……」

「不是，我媽她……」

你！媽！有！病！啊！

肖明忍無可忍飛起一腳直接踢到了電線桿上！

然後電線桿特別給力哐的一聲！

爽！

但是這聲兒不對啊！

如果他秉承著我若氣死誰如意的佛家思想，現在就不會一腳氣瘋了誤踹到人家一輛銀灰色的保時捷尊貴的前門上，然後尊貴的前窗拉了下來，露出一張一看就十分尊貴的臉。

肖明廉價地看著車主納悶的表情。

後邊兒前輩也愣住了，比對了一下這輛車跟自己手裡這捧花的價錢。

「肖明，那什麼，我還有事兒先走了啊。」

「……快給我滾。」肖明咬著牙吐出四個字，又看著這倒霉的車主，換了張和藹可親毫無靈魂的笑臉，「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我接受你的道歉。」霍岩挑了挑眉，好脾氣說，「接下來我們談談怎麼賠吧。」

「我就踹了一腳，應該洗洗就好了吧？」不至於鐵皮被他一腳踢彎吧。

霍岩搖頭，「你還平白無故侮辱了我愛車的尊嚴。」

肖明表情一時間有點兒僵硬，估計是碰上把車當老婆的那種人了，居然還是這麼貴的老婆，人家停在路邊好好兒的，他出腳在前，理虧，沒辦法。

最近凈碰上這些倒霉的事兒。

「好，我給你電話。」肖明認命地說，然後找出一張公司的名片在上面寫下自己的電話。

霍岩看了看上頭的公司名稱，冷靜地收進了西裝口袋裡，繼而冷漠地關上了車窗。

車窗一關，方向盤右側自動出現一個浮動的透明液態顯示屏，同時車內有慵懶的聲音傳出來，「岩岩。」

霍岩靠在車裡眯著眼，「你說你弟弟還沒有找到宿主。」

「對。」顯示屏隨著聲音蕩漾出淡靛藍的光紋。

「我看那個人也沒錢賠，要不就他吧。」

藍色的光紋又蕩漾開來，是一陣笑聲：「人家不就是打擾你玩遊戲了嘛。」

「踢我車不要緊，讓我輸面子不行，我剛要殺那個蹲我的……」霍岩把手機往副駕駛一扔，「算了，上報去吧，誰讓他是先挑釁你的呢。」

「也是。」藍光發出一陣孩童的笑聲，「那我去去就回，你再玩兒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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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明一晚上也沒怎麼睡好，感覺自己就是在破財消災，不知道人家那愛車的尊嚴值多少錢，總歸『我媽』前輩短時間應該不會出現了。

他今早踏著要飯般的步子來上班，發現公司里已經站了一圈兒人了。

「怎麼回事兒？」

同事說：「新老闆來了，來這麼早，估計是要新官上任三把火了。」

肖明對新老闆沒什麼想法，淡淡地要從人群中擠過去。

結果眼睛自己就要往那邊瞟。

肖明：……

肖明：……！！！

霍岩自然是沒有看見他的。肖明趁這個機會趕緊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摁了幾下電腦，居然一直藍屏。

「這兩天是犯了太歲嘛？」肖明趁著沒人要敲打一下這個電腦。

哐哐兩聲，熒幕上閃出了一個對話框——【羨慕嗎】

肖明納悶，羨慕什麼？

【後輩的好運氣和風生水起，只要你願意，你也可以有】

肖明想了想那個還沒來多久就天天請病假公費住院辭職後最近自己在美國開了個公司的人生贏家同事……

但是這電腦中毒了吧？還是哪個同事故意做的程式來耍他？

雖然奇怪，但抱著這種不平，他還是鬼使神差點了個是，圖個心理上的安慰。

緊接著熒幕就徹底暗了，接著像是老舊電視一樣閃著黑白的雪花點，繼而出現一點點形狀……

熒幕上最後只剩下一把生鏽匕首的圖案在經典的藍色背景中。

電腦也傳出一陣聽著有些邪惡的少年笑聲，電腦主機的電線滋滋地響聲聽著像是漏電。

肖明納悶地蹲下去要檢查，才剛摸上主機，整個人頭皮一陣發麻，頭髮豎起來飄了一下，繼而就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