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小說: 流光不易把人拋 作者:尉迟葭厸 字數:2074 更新時間:2019-09-22 09:37:15
我出了外大門,街上冷冷清清的,只有巡邏的禁軍在走動。
我這才想起,黃昏後便要宵禁,各大門皆落了鎖,爹爹這麼晚沒回來怕是在哪裡過夜了。
我頹然地關了門退回府中,怕娘親今晚是見不到爹爹了。
與娘親吃了飯後閑談了一會兒,我便回房了,留棠兒陪娘親。
窗外還是濃黑一片,我躺在床上從錦被中伸出手又縮了回去,最終不得不嘆口氣起床了。
守夜的丫鬟聽見了聲響,進來點燃了燈台,然後恭敬地退下去。我拿起放在屏風上的衣服——我為了方便將襯衫與朝服套在了一起,穿上後梳洗完便出了門。
在庭院中停了停。正房有光暈傳出。娘親估計一夜未曾睡好,唉——
到了外大門口,奶娘在門口守著,手中提著一盞燈籠。
我疾步上去扶著她,「您怎麼又在這裡守著?以後這事讓下人做好了,您近年身體不好……」
天黑,看不清奶娘的表情,「嗐,什麼下人,奴就是下人啊。這是奴從你爹開始上朝時就養成的習慣,改不了了。別人做奴心裡總覺得堵著塊石頭。」
我扶她進了倒房,接過燈籠道:「您啊,就是太愛操心了。」
奶娘笑著催我快走,別耽誤了時辰。
我朝有規定,凡在皇城就職不論品階,皆可上朝。
深秋,夜闌也是漆黑的,雖有路燈可也起不大作用。我們這些臣子起的比雞早,提著燈籠趕急趕忙地去早朝。
一路上還得提心弔膽,小心謹慎,畢竟烏漆墨黑的,就算被人從後面擰斷了脖子,估計一時半會也沒人會發現。
說起來這事還曾出過一個笑話,是說哪位我記不得了,說也是這樣一個深秋的夜晚,他估計貪睡了會,起來的晚了,所以走時挺急沒帶燈籠,路上七拐八拐地總算給摸到了皇宮,正抬腿要進去時腳底打滑,給滾進了午門內。
原是他踩的地方不知是哪家的貓,撒了泡尿在那,給便宜了他。
後有人還曾戲稱他為「貓滾公」。
走著走著身旁漸漸多了幾個人,也和我一樣提著燈籠穿著朝服,互相打過照面後,閑聊幾句也就到了「貓滾公」滾貓尿的午門了。
人群漸漸噤聲,臣子們自覺排成兩隊等宣告「早朝開始群臣進殿」時,再一起踏入午門。
我走在行伍間,遠遠望去只見成串燈籠就這麼流進了午門,場面甚是浩大。
想我第一次見此場景時,心中頗為震撼,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一個皇城內竟有這麼多官。
心裡還曾想過那大殿可容得下這麼多人?事實證明是容不下的,於是我們這些五品以下包括從五品都得在殿外站著。
夏日還好些,最煩便是冬日,一個早朝下來十隻手指全成胡蘿蔔了。手腫的連筷子都難握,又癢又疼真是一大折磨。
像這樣的深秋也挺擾人,秋風一陣一陣地盡往你身上梭,因而請假的人也挺多。
不過我朝又有規定,一月之內不得請假超過五次,且沒有特殊原因不得請假。因而常常可以見到這樣一幅場景,比如說某官上個月才生的娃,這個月又要生了,沒準下個月還得生一回。讓本官我不得不感嘆「這年頭生個娃都是一串一串的,連著來。」
再有的不好意思的,估計還會改上一改,比如昨天生的娃,今天就周歲了。於是本官又忍不住感慨一句「真是時光如梭啊!」
我想著這些七七八八的東西,天也就亮了,早朝也結束了。
我甩了甩麻木的手,有幾個平日里處的好的上前來打招呼。噓寒問暖了幾句也都離開了,因為都知道我在等皇太女。
我爹一般不與我同行,流光本也不與我同路,不過不知從何時起這個習慣就養成了。我稍稍緊張地盯著殿門看,聽同僚們說今早皇帝大叔在早朝上訓斥了皇太女。近來皇帝大叔總是找機會訓斥流光,有時候也會殃及池魚,就這時候我們這些站在殿外的才算佔了些便宜。
她不會有事吧?
怎麼還沒出來?
……
我腦袋裡只剩下了這些問題。
好不容易終於看到了那道清瘦的身影了。在人群中她顯得並不是很高,可我只一眼便能認出她來。
又瘦了許多……待會得告訴她別總忙政務而折騰壞了身體,這朝服別人穿是越來越小,她穿倒是越來越寬了,本來體質就不好……
我在腹中打著草稿,準備待會兒她到我面前和她好好說說。
她抬頭也看到了我,步子加快了些許。
來到我面前,我尚未開口她便將手伸向我脖頸處,我懵了一會兒,等涼似一條小蛇的寒風鑽進了我的脖子,這才回過神來。
我縮了縮脖子,原來是為我理衣領啊。今早起的急,可能是沒理清楚。
「你就這樣穿著來上朝?」流光有些好笑地道,「也多虧你沒遇到御史台的,不然給你參上一本,說你藐視朝綱你就有苦頭吃了。」
我摸了摸鼻尖,無奈地笑了笑。
大庭廣眾下也不能手拉手走,我倆並肩而行。
她溫聲道:「最近天涼,多加件衣服。」
我點了點頭。
之後兩人誰也沒說話,就這樣靜靜地走著。我瞟了她一眼,她不知何時鎖起了眉頭,沉思著什麼。
我原本不想打擾她,可又實在忍不住,便出了聲:「啟王最近不見了,我準備一會兒去一趟京兆府。」
她看了我一眼,一點都不見著急,淡淡道:「是請了假吧,這些天都未來上朝也不見有御史台的人蔘本,十有八九是告了假的。」
我幡然醒悟好像是這樣的,果真是關心則亂。
流光停了下來,面色莊嚴地對我道:「以後你少操心別人,別理這些與你無關的事,知道嗎?」
我心中道:曲禮可是我小弟,怎麼不關我的事?嘴上卻道了聲「知道了」。
流光繼續走,「知道你心中肯定不喜,但是近幾個月內你必須得這麼做。文姝,我從不想逼你,這次當是我欠你一個人情好嗎?」
我茫然地點了點頭。
罷了,罷了,大不了不管就是了。
出了午門,我倆分開,她回她的瀲灧宮,我得去禮部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