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小說: 流光不易把人拋 作者:尉迟葭厸 字數:2690 更新時間:2019-09-21 17:37:18
我在宮中左右無聊,尋思著不如出宮去找曲琅玩。我與她雖不甚熟識,但說來也是有些交集的。於是打定主要,便讓玉琳著手準備,用完午飯後便出宮了。
出了宮我卻又犯了難,實在不知待會兒見了面該說什麼,幸好讓玉琳送了帖子,不然突然相見只怕更尷尬。
搖搖晃晃許久,在我快要進入夢鄉的那一刻馬車突然停下,玉琳道是到了。我強撐起精神,又理了理鬢髮這才撩開簾子下了車。
剛下馬車,便有小廝迎上來,陪笑道:「奴才是德盛,給姑娘請安。公主已候多時,姑娘請隨奴來。」
我矜持地點了點頭,便跟在了他後面。
曲琅半躺在一涼榻上,手中正為一塊肚兜繡花樣。我一看,愣了愣。
「芩兒姐來啦。」她見我來,緩緩坐了起來,動作慵懶至極。
我忙上前請安,她命左右退下,作勢要下來卻被我攔住了。
我握住她的手,無奈道:「公主還是別動為好,這可是有身子的人了。還有那些針線活也少碰,讓丫鬟們去做就好啦。」
她笑道:「沒這麼金貴。」
如今的曲琅比我記憶中的她要圓潤些,以前不足一握的腰肢如今也是渾圓渾圓的。只不過皮膚要暗淡些,精神氣也不是很足的樣子。
聽我娘說,這是懷男孩兒的特徵。若真是個男孩,我倒替她高興。對我來說男孩女孩都一樣,而她貴為公主,就算生了個女孩,夫家恐也不敢多言。
只不過面上不說,心下卻怕是有諸多不滿。所以我真心願她第一胎是個男孩。
我扶著她慢慢靠著,一邊笑道:「幾個月了?看這樣子該是個男孩。」
她也笑,笑得很滿足:「五個月了。太醫也說,極有可能是個男孩。」她的目光溫柔地撫摸著肚子,彷彿天地間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便好過千千萬萬。
「真好。」我真心實意地嘆了一句。
她瞥了我一眼,道:「你要真心羨慕便也自己去生一個就好了。」
我坐在一旁哭笑不得,「這又不是吃飯,怎能說生就生呢?」
她道:「你也二十幾了,就不打算找個好人家嫁了?」
我搖頭:「就我現在這條件,哪還有什麼還人家。」
她盯著我良久,看得我頭皮發麻,這才幽幽道:「他呢?」
我一時沒緩過來,愣愣地看著她,「誰啊?」
「……殷意。」
「他?」我這下笑得比哭還難看,「我倆的一紙婚約早就沒了,人家如今是大將軍,而我李芩現在只是草民一個,如何配得上他?」
曲琅道:「你是自己不願嫁給他罷了。你說你們的婚約解除了,可有何證據?你們的定情信物又可曾換回來?李芩,你到底為什麼不肯嫁給他。」
說到最後,她忿忿不平。
我一愣,是的,我與他的婚約只是聽父親說是解除了,可真真說起來卻並沒有證據,甚至連兩家人當初交換的信物都不曾換回來,
我搖搖頭道:「是他太好,我配不上。」
「既然如此,你當初為何又不將他讓給我?而如今你卻又說你配不上他?你怎麼能這樣!」她顯得有些激動。
我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答她。
沉默了良久,還是我開了口,「再等等吧,或許他能遇到一個比我更真心待他的人呢。」
曲琅瞪了我一眼,我想要不是她有孕在身,只怕她恨不得撲過來咬我一口。
「別再耽擱了,你們都不小了。」她嘆息道。
我點點頭。
或許我倆都覺得這個話題不宜再深聊了,於是很有默契地轉到了別的話題上。比如說她肚子里的孩子該取個什麼名,她手中的肚兜繡得好不好看之類的。
一談有關孩子的,她的雙眸都化得快滴出水來了,滿臉的饜足,像懷春的少女偶遇自己的情郎一樣。
我忽然想起某年某月,某個宴會上,那個大呼我名字的少女,那個嚷嚷著讓我讓出未婚夫的少女。
她突然活了起來,在我耳邊叫囂著——本公主才不管,你,你讓你爹解除這門婚事。
她臉上的酡紅像玫瑰開在臉上,眼中半是羞澀半是豁出去的神情讓人慾罷不能。
「你笑什麼?」她困惑地看著我。
我笑了?大概是吧。
「沒什麼,沒什麼。」
「唉,也不知道三弟現如今怎樣了。」
我猛然一僵,大概有一年半我沒聽人提過他了。「他,他還好嗎?」
曲琅搖搖頭,「不知道。」
「他如今在何處?還在大牢?」我問道。
曲琅嘆了口氣,「沒有,早就出來了,只不過現在沒人知道他在哪兒,也沒人想要知道他在哪兒。自古都是成者為王,敗者為寇,我也是知道的。只不過,只不過我從未想過我們兄弟姐妹之間也會有這一天。
芩兒姐,你說到底是他們變了還是我從來沒有看透過他們?我不懂,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他們要這樣。那把椅子小時候不是都坐過嗎?與普通的椅子有什麼不同,竟讓他們如此……」
她越說越激動,我忙握住她的手,緩緩道:「每個人的追求不一樣,公主別太傷心了,這樣對寶寶也不好。」
果然一說到孩子,她便漸漸地平復了。
我倆又聊了一會兒,然後我才告辭。臨走時她叫住我,道:「……常來玩好不好?」
那幾近祈求的語氣讓我實在不忍拒絕,我點點頭朝她笑道:「會的,公主早些回房吧,站久了對孩子不好。」
她輕輕撫著肚子,朝我一笑:「放心吧,他沒那麼金貴。」
回宮途中我向玉琳詢問了有關曲琅的事兒。
在我走後不久,曲琅便嫁給了朝中一位重臣的兒子,聽說姓蘇。夫妻二人生活十分不順,首先是新婚夜曲琅不準新郎官進房,這還是在流光的調節下才好轉的。
聽那夜當值的丫鬟們說,曲琅那夜哭得活似死了親娘,讓人揪心。
再就是曲琅與公婆爭吵,我不能想像那麼溫柔的她與人吵起來是怎樣。只知道那位蘇駙馬爺得知後,當著一家老小的面,結結實實地扇了曲琅一耳光。
聽到這兒,我心一痛。她再如何溫柔,她也是公主,而駙馬爺卻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扇她耳光,是在是讓她的尊嚴掃地。
並且夫君不問清楚事情原由,便動手打自己的娘子,這實在是讓人心寒。
果不其然,曲琅第二日便挺著胸脯高傲地離開了蘇家,從此在自己的公主府住了下來。
玉琳道:「公主真心令人心疼,聽奴婢在公主身邊當差的姊妹們說,公主時常一個人在夜裡哭,把門鎖上悶在被子里哭。有時候第二天起床時,還能看到她手腕上有好幾個牙印。」
我心痛極了,傻丫頭怎麼就這麼不知道愛惜自己呢。
「那她又是如何懷上世子的?」
玉琳說是某日那姓蘇的喝得酩酊大醉,直闖進公主府,眾人見是駙馬爺,便不敢多攔。於是公主便在自己的府邸中,被她的丈夫輕薄了去。
「那姓蘇實在不是個東西,聽說公主第二日起床時,渾身上下沒一塊好地方,而且渾渾噩噩地任人怎麼叫喚也不應聲。
要不是陛下親自來看她的話,估計此時公主早就一屍兩命了。」
我聽得牙根癢癢,十分想把那位蘇姓駙馬揍一頓。「就讓那姓蘇的這麼逍遙?」
玉琳憤然,「當然不可能!陛下讓他給公主殿下道歉,你不知那日他匍匐得像條狗一般,從蘇府一路跪到公主府,真是大快人心!可惜公主卻早就心如死灰,任他怎麼道歉眼中也豪無生氣,直愣愣地像死了一樣……」
「這樣就放過他了?」我實在替曲琅氣不過。
「這可是關乎陛下的面子,怎麼可能這麼輕易饒過他!本來判了死刑的,不過那日正巧發現公主懷孕了……」
「於是流光就放過他了?」
玉琳嘆了口氣道:「沒有,是公主她自己請陛下放過他的。」
我口張得可以放下一個雞蛋那麼大,一臉不可置信,「怎,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