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還未亮的時候，習慣性地睜開眼睛，這個點，應該是寅時未到。房間里還是朦朦朧朧的灰暗，除了我，似乎沒有人醒過來了。

管事的嬤嬤就依次來敲門了，和昨晚一樣是一聲響，然後說：「快起來。」除了盧思雲那床有點動靜，似乎是翻了個身，其他人連動靜都沒有。

估計其他的房間也是一樣，因為嬤嬤突然說：「再不起來，你們採選幹脆不用參加了。」話音剛落，外面立即傳來了噼里啪啦的聲音，起身穿好衣服，把遮著的淡藍色的床幔給拉開，用流蘇系著，穿上鞋子來到圓桌邊，坐在蒲團上，等待那群小女孩起床。把還剩下很多的燈油用火石點燃。光點在空氣中匯聚，亮光逐漸被房間所接接受。

也不知道是外面的聲音影響，還是嬤嬤的話管用了，半分鐘不到，房間內也跟著噼啪起來了。雖然隔著帷帳，不過，唐七那小胖子猛地爬起來，幅度很大的動作即使看不清，那傻氣也透露出來了。

半個時辰之後，吃完丫環送來的早餐，一切準備妥當了，出了荷址院，門口已經排了長長的一條隊伍了，嬤嬤帶著我們跟在後面，一群人浩浩蕩蕩地想著下一個測試的場地出發。

算是昨天的升級版，我們被分成了五十個人一隊，在青石板鋪就的廣場上以廣播體操的隊形散開，接受著一群嬤嬤和太監的近距離的注視禮。一個一個地來，過了的就留下來，被淘汰的就離開。

像是看即將上市的豬肉一樣，從頭評價到尾，上了年紀的宮女，那種帶著憤恨又嚴肅的語氣；太監就更是恐怖了，有的目光中還帶著猥瑣的意味，還有在女孩身體上留戀的停頓。

真是讓人煩躁。給我檢查的是兩個嬤嬤，先是看臉，然後是裸露在外的皮膚，例如脖子和手腕，檢查手掌，腰圍，小腿的粗細......幸好沒有動手動腳，幸好是女的，要不然，我真的會忍不住，一個拳頭上去。

最後是翻翻我的牌子。「國子監司業之女。」其中的一個嬤嬤和旁邊的商量了一會兒，同我點點頭：「恭喜。」然後帶著我的牌子和記錄的小冊子去看下一個女孩。

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怎樣，微微眯著眼睛，就順其自然吧，要是沙羅沒選進去的話，我再逃出來就好了，反正我沒有沙羅的那種親情牽絆。

一上午的時間，我們整整站了一上午，好幾個女孩甚至要暈倒了，

畢竟天氣雖然不是很熱，對於這些嬌慣的小女生來說，卻有些承受不起了。幾個宮女上前，一個給扶住，一個給遞一條沾了冷水的棉布，除此之外就再沒有什麼了，來的宮女又退了下去。

這不僅是鍛煉身體，也是在磨練她們小姐的脾氣。就不知道沙羅會不會曬黑了，或者不舒服，有些擔心呢，雖然知道這對她來說只是小兒科。

日頭正中的時候，這場看臉的比賽才算是結束了，幾乎淘汰了一半的人。千人的廣場在此時已經顯得有些空蕩了。幾個院的秀女被嬤嬤帶著先行離開了，大致地看了一下，全都是差不多的髮型，差不多的衣飾，還真看不出來沙羅在哪一個院子里。

直到我們這一個荷址院離開的時候，還是沒有發現絲毫的線索。雖然沒看到，不過是肯定不會被淘汰的。不僅是我沒看到，更重要的是，我相信她。

第三輪唯一一個消息就是時間，三天之後。

其他的，一律被禁了。

回到院子，才更直接地感受到了那種百里挑一的嚴苛。我們房間還是好了的，只少了兩個，荷址院里，甚至還有整個房間都空了的。留下來的那群女孩越發地趾高氣昂起來了，並開始了小群體的拉幫結派，最囂張的是以姜夢為首。

下午，有的女孩去打探了消息，有的在忙著提升自己的女紅等能力，也只有想著怎麼去找個機會找沙羅的我，以及始終忙著吃東西的唐七在閑著，姜夢那傲慢的小丫頭都懶得找我們麻煩，帶著不少的「手下」來我們房間炫耀了一番，見只有我和唐七在，而且看起來就是無所事事的樣子。估計失去了找茬的興趣，冷哼一聲，看我們都抬頭了，這才以領頭人一樣的霸氣走了出去。

......

教壞了的小姑娘。

申時剛過，院子里嬤嬤不在，估計也是有什麼私事去了，正好那群小姑娘也沒時間關注到我這兒。唐七吃飽喝足已經睡著了，所以很容易就出去了。

嬤嬤從來是不鎖門的，因為沒人敢去偷東西，被發現據說是要杖打三十，然後送出皇宮的，不過這也方便了我。從嬤嬤的房間里拿了一件衣服，埋在一堆一堆的下面裡面，那女人應該不會發現，只是借一下午的話。迅速換上，利用輕功，從嬤嬤房間的一個小後院子里，直接跳上了屋頂。

女人的衣服還是真的穿習慣了，沒有絲毫的不適，甚至是覺得還挺舒服，絲綢的觸感清涼清涼的，即使裡面穿了一套的秀女的衣衫，不僅看不出什麼來，本身也感覺不到熱量的增加。

皇宮很大，尤其是站在屋頂上俯視著遠方，都看不到那一群金色建築的盡頭，層層疊疊的，似乎還可以看出一點兒的規律來，整的來說，應該是參照了某個佛教的圖騰。

我們的這個秀女的院群落在偏向西方的位置，佔地面積大概一畝左右，一下午的話，還不知道能不能全部去查完。從牆頭上跳下來，打算一個一個院子進去看看。

是離荷址院較遠的一個秀女集中的院子，院子的紅漆的門是半開著的，裡面的光景和我們院子差不多，幾個女孩，幾棵樹，以及一個小小的圓石桌子。暫時沒看到沙羅。從開著的口子里鑽進去，半低著頭，故作害羞不搭理人的樣子，繞過那幾個女孩，仔細聽一下腳步聲和呼吸聲，從狹長的走廊一直走過去，經過各個房間的門口，與此同時仔細聽一下裡面的動靜，故作不經意間用眼睛的餘光去看看房內的情況。

沒有，沒有。幾乎繞了一圈，最後還是得去詢問那些秀女。躲進了一個沒人的房間，利用那現成的秀女們的胭脂，給自己化了一個簡單的妝容，顯得更女性以及更年長一些。

「各位家人子們好（註：這裡的家人子和漢朝的嬪妃的制度不太一樣，專指那些參加採選並有機會留下來的女子）。」三兩下走過去，來到那幾個秀女的面前，那個歌女孩見我穿著高一級的嬤嬤的衣服，有些局促地站起身，她們現在的身份是家人子，最差也是宮女的了，所以不必行禮。不過現在嬤嬤還算是她們高一級，而且在宮裡這麼久，有的是辦法讓那些沒多少背景的參加不了下一場採選。

「嬤嬤好。」幾個女孩朝我點點頭。

抬著下巴盡量讓自己顯得傲慢一點：「沙羅耳稚那臭丫頭在你們這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