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再次迷迷糊糊地醒來，卻看見那個人依舊用同樣的姿勢蹲在他面前。似乎剛剛的昏睡只不過是一眨眼的事情。放在他身邊的大手還緊緊握著手機，隱沒在黑夜裡的目光，卻漸漸顯露著平時根本就看不到的溫柔。

喉嚨難受的很，安然嚐試著開口，卻是無比幹澀難聽的聲音。那人揉揉安然的腦袋，那輕柔的力度讓安然昏昏欲睡。

「我去給你拿杯水。」

「……嗯。」

……

「管希驍？你在這裡幹什麼！！誰允許你上來的！！」

「我只是好奇，顧大少爺的貴客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而已。」

「滾出去！！」

昏睡中的安然不滿意地皺著眉頭，把腦袋縮進被窩裡，妄想薄薄的被子能夠隔絕兩人說話的聲音。

像是上帝終於聽見了安然的祈禱，兩人的聲音漸漸遠了。

「你用得著那麼生氣嗎？我們好歹也算是朋友啊！！」

「滾出去！」

「你對待你這位朋友還真是特殊啊！我可都沒有享受過這種待遇啊！！」

「……你，你到底在胡說些什麼！」

「他該不會就是傳聞中你形影不離的那位朋友吧？這要是被伯父知道了……」

「閉嘴！」

「伯父該會勃然大怒吧。」

「我叫你閉嘴！！」

「你生什麼氣啊，開個玩笑而已嗎？」

「如果只是玩玩就沒啥關係，反正大家都玩。但是……」

「如果你……」

「那可就很難說了。」

「……請你離開這裡，這裡不是賓客該出現的地方。」

……

顧牧之送安然回到宿舍樓下，雖然還是有點醉酒的後遺症，頭暈暈的。安然還是連忙跑上樓把皮鞋換下來還給顧牧之。

把鞋子還給顧牧之之前，安然還仔仔細細地把鞋子擦了一遍，鋥亮鋥亮的。

顧牧之冰冷的眸子凝望著安然，安然心裡突然咯噔了一下。一種詭異的冰冷瞬間把安然包圍住了，讓安然不禁打了個冷戰。

現在是暮冬，冷是很正常的。只是這冷，卻冷到了心裡。顧牧之望著他的眼睛，似乎被冰霜蒙上了一層，再也看不見內里。

顧牧之接過鞋子，一聲不吭地轉身走了。

「再、再見……」

安然的聲音漸漸弱了。看著顧牧之離開的背影，其沉穩的步伐像是一步一步踩在他的耳邊，像是帶著千斤重的負擔，厚重的聲響久久回蕩著。

只見，顧牧之路過門口那垃圾桶的時候，隨手一扔，被拋棄的物體畫出一條優美的曲線，嶄新的皮鞋頓時陷入被蒼蠅圍繞著的垃圾堆里。

只是路過而已。

顧牧之的腳步沒有一絲停留。直到他坐進一直守候著的豪車裡，他也不曾回過頭。

車輛飛馳而過，只留下塵埃飛舞。

迷糊了安然的視線。

………………

是了，顧牧之生日宴會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啊。

為什麼一切都變了。

安然再次睜開眼，晨曦的第一抹陽光依舊灑入室內。只是模糊了的眼睛卻怎麼也看不清那日出的顏色。

安然壓抑著劇烈的喘息，只有微弱的哭聲溢出唇縫。腦袋背後一片冰冷，安然起身才發現，腦袋背後的枕頭都濕了，就連眼睛也腫的睜不開眼。

安然他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哭。

只是覺得心裡那一塊疼得難受，像是被人狠狠地攥在手裡，疼痛久久不能褪去。

他以為他都忘記了。

可記憶里那些模糊的快樂，卻也再次打破時間的塵封，一幕幕展現在眼前，歷歷在目。這些快樂的時光，宛如只是悄悄逝去的昨天。

可安然知道，那些時光是再也回不去了。

那是記憶，卻也永遠是記憶。

過去，就是已經逝去的曾經。

「顧牧之，」

安然又鑽進了並不溫暖的被窩裡，壓抑著劇烈的喘息：「你到底在幹嘛啊……」

……

那天，安然難得的逃了課，反正到了期末，老師也不怎麼點名了。在宿舍里複習，有時候效率也 挺高的。

聽了安然的話，伍葉神也沒說什麼就應下了。只是小四離開的時候，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

一天宛如一天，時間照舊地流逝著。

什麼情緒啊，都能被沖淡。

其實都是這樣的，無論是怎樣的感情，只要你嚐試著放下。

都能被時間沖淡。

相比於其他同學的不安，安然安安靜靜坐在座位上翻看著書本，他並不是臨時抱佛腳，他老早就複習好了，現在的複習可有可無。

考完待會兒的那一科微積分，還有明天的專業課，這個學期的學習就算是告一段落了。想到即將到來的寒假，笑容漸漸綻放在安然的嘴角。

想著許久不見的院長爺爺和小夥伴們，安然還在盤算著要買些什麼回去，卻看見小四心急火燎地跑來，看見了安然的一瞬間，小四小小的眼睛裡發出激動的光芒。

小四拉著安然就往外走，慌慌張張地說道：「顧、顧牧之……顧牧之他……」

看見他這樣，安然一頭霧水心裡卻越發地不安，「你慢點說，不、不著急！」

「顧牧之他！」小四急忙忙地咽下口口水。

「顧牧之他就要出國了！！」

小四的話語頓時把碩大的考場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考場里頓時鴉片無聲。就連碰巧走進來的監考老師也一頭霧水地望著站著的兩個人。

安然一時間反應不過來，皺著眉頭，卻有些不願相信，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在說什麼啊，什、什麼出國啊……我、我怎麼就聽不懂呢……」

「安然！！」

小四頓時急紅了眼，嘶吼著：「我說顧牧之他要走了！！你怎麼就聽不懂呢！！」

「他、他要走了？」

安然弱弱地問出，看見小四痛心地點頭的那一刻，安然似乎聽見了什麼轟然倒塌的聲音！

「誒誒誒！！那兩位同學，趕緊坐下啊！開始考試了！！」

監考老師不滿地嚷嚷著。

小四歉意地笑笑，餘光里安然卻一個轉身就飛奔出去了！待小四反應過來追出教室的時候，哪裡還有安然的身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