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莫及歡就已經蹲守在自家這棟樓的樓梯口，腦袋歪來歪去的，就是掙不開那雙眼。

「天吶，這孩子怎麼了？」

「不知道啊，看這樣像是沒進到家門的那種，真可憐哦。」

「就是就是！」

一對四十幾歲的夫婦從樓上下來，經過莫及歡身旁時不覺往旁躲避，邊走邊低語。

這已經是第三對這樣說的人了，莫及歡依舊充耳不聞，眼睛定時的一睜一閉；睜的時候就看看白靖那屋，閉的時候就能做到短暫休眠。

「堅持住…」

打氣的三個字剛說完，那顆晃悠的腦袋就鐺的一聲撞到了欄桿上，無比清晰的疼痛感傳進了莫及歡的意識里。

「嘶……」莫及歡單手揉著腦袋，一雙眼簡直清醒的不能再清醒；嘴上罵咧。

「草！真他媽受罪！」

本來早起就是件痛苦不堪的事了，現在補補瞌睡都不得行？

莫及歡有種想放棄了，一切隨緣的想法。反正都住在一個小區了，早晚都能摸得清的不是？也不急這一天吧…

想著莫及歡從樓梯上站起，拿起那本墊在他屁股底的《蘇菲的世界》，便準備朝著樓上爬去。

然而就在他即將轉身之際，一個在他腦中轉悠了一天一夜的身影，終於進入了他的視線。

「嘿！白靖！」

莫及歡這會兒是真的清醒了，揮著手就直直的朝著白靖的方向奔去。

「是……你？！」

看清莫及歡臉的那一刻，白靖的一張冰顏明顯裂了，眼睛瞪得大大的。

「你怎麼在這兒？！」

「我給你說的我住這啊~」莫及歡笑得開心，沒注意到白靖的語氣有異。

只見到白靖的那一刻，他腦海中什麼放棄啊不遲啊這些念頭，就被他狠狠的打入了深淵。

白靖這會兒就著了一身簡單寬鬆的運動服，一頭清爽利落的短髮，額前一小點劉海，襯得那張清秀的臉越發好看。

「…真好看~」

莫及歡下意識的說出了口，原本還在驚訝的白靖，臉色一下變了。

果然是個隨便的流氓！

腳下一轉，白靖已經大步向前走去，招呼都不願再對莫及歡打一聲。

真想這是最後一次見到這個輕浮的人！

想著，白靖的步子不由加快，拿起搭在肩上的耳塞掛在耳朵口，專心聽著裡面傳出的幽美曲子，慢慢舒緩掉內心的反感。

然而就像歷史重演一樣，莫及歡嘰嘰喳喳的聲音就一直不遠不近的在他身後，哪怕他帶著耳機都能聽見。

「……白靖……白靖……白靖……」

「你喊夠了沒有？！」

白靖猛地停下步子轉身，一把摘下耳機，大聲朝著莫及歡喊去；不過一聲更大聲的「白靖」把他的吶喊都給蓋了下去。

「哦？你聽見啦？」看到白靖轉過來，莫及歡的臉上又立馬掛上了笑。

「我看我怎麼叫你都沒反應，就只能更大聲的喊你了。」

所以他剛剛一直都在這麼大聲的叫自己名字？

白靖的身子僵住了，轉眼往四周看了看，才驚覺小區鄰居的視線都聚集在了他身上；而頭上的一些樓層人戶還趴在窗口朝著他們罵罵咧咧。

那樣的視線…那樣的矚目…

白靖的身子不由的顫抖起來，手腳的溫度都好像突然變冷；潛藏在腦海中讓他崩潰的畫面漸漸與現在重疊。

不…不要看！

「…不要看…我沒錯…我不是…不要看了！不要看…」

白靖努力使自己聲音大起來，但依舊如若蠅蚊；他很想離開！但雙腿像長在了地上，讓他一步都移不了。

「不要看了…不要看了…」

「看什麼看！叫人名字沒看過啊？！我弟弟耳朵聽不見東西，大聲點怎麼了？」

莫及歡暴躁的聲音在白靖耳邊響起，額頭都能感到與聲音一起產生的強烈震鳴。

原來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莫及歡又把他圈到懷中保護起來。

白靖反手緊緊抓住了莫及歡後背的衣服，雙眼楞楞的盯著腳下那雙淺白色的帆布鞋，紅了眼眶。

那次那人沒有站出來，這次他只能抓住能保護自己的一切，哪怕是一個陌生人。

「謝…謝。」

只這倆個字，白靖差點咬了舌頭，他已經很努力去克制顫抖的身子了。

感受著懷中那具瑟瑟發抖的身軀，莫及歡沒由來的覺得胸口有點悶，不由得抬手輕輕拍打著白靖的背部，靠近那隻有些發涼的耳朵調侃。

「你的謝謝可真不值錢~我都聽四次了。」

「這麼多了嗎？」白靖抬眼看向莫及歡，有些不信。

「那當然了~」莫及歡肯定的點點頭，嘴角揚起一抹白靖熟悉的笑容。

「不過你知道的，比起口頭謝謝我更想要報酬。」

「……好~」

白靖略微靠後站了站，淡淡答道，眼睛卻還是瞥了莫及歡一下。

喂喂！那是嫌棄嗎？是嫌棄吧？！

莫及歡甚是無奈的撇撇嘴，尷尬的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略微有些留戀的摸著胸口殘留的溫度；但心中卻是鬆了一口氣。

白靖不再失控了。

白靖自己也發現了這一點，隱隱有些察覺到莫及歡調侃他的意思。

環顧四周看了看，已經沒有人在注視著自己，周邊的人又在各自走著各自的路，各自過各自的生活；白靖不覺輕輕笑了一聲，有些自嘲自己過於敏感。

今時，已不是往日了。

「你還好吧？」

莫及歡看見了白靖的那抹笑容，有些擔憂。

「嗯。」白靖點點頭，移開了停留在莫及歡臉上的視線。「我…先走了，要早鍛煉~」

隨即揮了揮手，向莫及歡做著告別；便頭也不回的戴上耳機向前小跑而去。

白靖也不知道一向與旁人隔著距離的他為何這麼做，但他發現，莫及歡好像也沒那麼討人厭。

白靖更不知道的是，這個相當於常人禮貌的舉動，卻給莫及歡起到了打雞血的作用。

莫及歡一雙桃花眼都被他笑成了細長的月牙狀，滿心激動的快步跟上前面的人影，高舉著手中的書呼喊

「誒！白靖！等等我！我…我也早鍛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