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緊緊地擁抱大地

月光在吻著海波

但這些接吻又有何益

要是你不肯吻我

———雪萊

蔚藍之上，如同煉乳般濃稠的雲朵被風扯得綿軟，由低端而上變得淡薄，猶如摻了水的牛奶，又如墨水渲染開後的勻和。

潔白的雲層間積蓄著雨水的到來，伊瑟撐著下巴仰頭望天，透亮的眼睛映出飄動的雲朵。

「吶，哥哥，那是什麼？」

「是積雨雲。」

伊瑟歪頭像是在思索什麼，轉而眼睛一亮，用他軟糯的童音說著：「我在書上看見過。棉花糖會變成焦糖。」

赫爾涅斯揉揉他的腦袋，眉梢輕彎，似是在笑他格外生動形象的比喻。

縞白的雲層漸漸分離出灰度，焦黑色猶如光點般迅速蔓延開來，侵染了整片積雨雲。

天空變得昏暗壓抑，烏壓壓的雲朵蓄滿了雨水，一切都在告示著驟雨的到來。

雨滴如鼓點般奏響，磅礴的氣勢猶如洪水不可阻擋。

巨大的雨聲中，赫爾涅斯朦朦朧朧的聽到了伊瑟的呢喃。

「美好之景只留片刻。」

永生———是最惡毒的詛咒。

維里奧斯親王的大兒子成年不久，便有長老級的人物上門做客。

明眼人都看出了波洛克長老的意圖———為赫爾涅斯進行初擁。

令上層血族無法理解的是，赫爾涅斯雖然是親王之子，但除了繼承的純血統之外毫無天賦。勒森魃一族自古以來對於沒有力量的血族們不屑一顧，除卻憐憫之外更多的便是鄙夷。身為父親的維里奧斯從未給過赫爾涅斯一個正眼，無視和輕蔑是大多數時的常態，對於兒子成年一事也未表現出任何的重視。

血族成年之後，需進行初擁來增強自身的能力，相當於一個覺醒的儀式，一般由其家族的長輩或父母進行。

出人意料的是這個進行初擁的人不是維里奧斯也不是魔黨派的血族，而是血皇身邊的長老波洛克。

饒是一直淡定得出奇的赫爾涅斯本人也不禁錯愕，他這個勒森魃族的廢物居然能夠得到長老的初擁，實在是沒有任何理由讓波洛克這樣去做。

而這件事的始作俑者，此刻正目不轉睛地盯著房間。

鴿血紅一般鮮亮的眸子認真而專註，像是在守護至寶般緊盯著房間外的動態。

他不容許有任何差錯，他不容許哥哥的未來有任何錯軌。

「我說，你能不能不要這麼小心翼翼，有波洛克在你還不放心？」身穿披風的黑影倚靠在陰暗的角落處，聲音稚嫩得如同孩童。

「不放心，就算是你我也不放心。」伊瑟還是那副一本正經的神態，羽毛般的睫羽微微顫動。

黑影輕哼一聲，從陰影里走了出來，嬌小的身材披上巨大得拖至地面的披風，更惹人憐惜。

「吾輩！不要企圖惹怒我！」稚嫩的女聲像是淬了毒一般陰冷低沉，聲線充滿了惱怒前的徵兆，發出陣陣的顫意。

來自血統壓制的威壓使伊瑟渾身一顫，膝蓋直至砸向了地面。

他的腰身挺得筆直，面上毫無畏懼地笑得肆意，目光仍舊緊鎖著房門。

黑影收起威壓，隨意地打了個響指，披風便從身上脫去，被僕人整齊地疊放在懷中。

伊瑟站起身來，還未完全成長的身體卻高了黑影一個半頭。

房間里的動靜越來越小，像是發出了結束的指令。

他隨即轉過頭去，看著那張無害的臉龐，面上毫無波瀾，內心的余懼卻還在血液里亂竄。

「莉莉絲，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莉莉絲艷麗的唇瓣輕抿，勾起一個魅惑十足的笑容，纖長的手指挑起伊瑟的下巴，話語像是浸滿了甜蜜的毒藥：「不會忘的，每時每刻，每分每秒，我都牢記於心。」

赫爾涅斯費力地睜開眼睛，赤紅色的眸子滿是迷茫，夢中的畫面不斷閃現，猶如一道道白光穿過腦海，他不由呢喃道：「伊恩……」

長長的簾邊被風帶起，露台的窗戶不知何時敞開了，伊瑟也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的房間里。

他側身倚靠在窗前，微長的劉海擋住了他的一部分面龐，紅色的瞳孔在陽光的照射下發出灼人的紅光。他伸手撩過額前的髮絲，不經意的動作卻充滿了一種撩人心弦的感覺，吸血鬼特有的魅惑外表在他身上顯現得淋漓盡致。

「哥哥，你在叫我嗎。」低沉的聲音縈繞在耳畔，猶如情人間的細雨溫存，溫柔至極。

赫爾涅斯像是被伊瑟喚回了神，只是如往常一樣的休息卻讓他感到疲乏，交織的夢境仍歷歷在目。他將額前的碎發撫至發間，道：「沒有……不過是囈語罷了。」

伊瑟忽然就笑了，薄唇微微張合，笑得像是個孩子：「那麼，哥哥夢見我了？」

他看著伊瑟的臉，稜角分明的五官深邃迷人，如同古羅馬時的完美雕像，深陷的眼窩中鑲嵌著的鴿血石散發著迷惑人心的光暈。

赫爾涅斯皺起的眉頭顯得格外彆扭，他撇撇嘴，調侃道：「夢見你小時候穿裙子的樣子了。」

伊瑟不但沒有半分羞窘，反而理直氣壯地摸摸自己的臉，淡色的眉毛得意地上挑，說道：「都怪我長得太好看。」

赫爾涅斯被他逗笑了，用手掩不住的笑意浮現在他彎起的淡色眉梢和長長的睫羽上。

那樣溫柔的笑容，充滿了幹凈得如同雪松的清冽的氣息，讓人無法自拔地沉醉其中。

若我們被世界寬恕原罪。

赫爾涅斯，我親愛的兄長，我唯一的救贖。

———我已墮入黑暗，犯下骯髒醜陋的本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