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伯?馬丁，你說人血是何種滋味吶？」

語氣猛然反轉，陰冷喑啞的聲音像是蟒蛇一般纏繞住了他的四肢，冰寒得動彈不得。

「你在說什麼東西！我怎麼會知道！我不知道！」

威多納的話語如同一把冰冷的匕首冒著寒光，冷意滲透進亞伯的四肢里，他極力地否認著，心臟砰砰砰得亂撞。

像是被人剝去了那層最後的保護衣，最隱晦的無法提及的秘密暴露在這間布滿了灰塵的黑暗懺悔室里。彷彿懺悔的那個人不是威多納，而是身著肅穆教袍的教士自己。

亞伯像是一隻垂死掙扎的上了岸的魚，把手顫巍巍地伸進了袖子里，然後猛地一揮。

威多納正欲伸手阻攔，一陣灰霧瞬間籠罩住了他的視野，嗆鼻的味道刺激到他的黏膜，不由掩住了口鼻。

待灰霧散去，亞伯已沒有了蹤影。

他撩起布簾，看向房間外，湖藍的眼睛倒映出教堂頂部玻璃窗外的夜空。

像是惋惜小貓小狗一般無奈的搖頭：「很遺憾，已經是晚上了。」

皎潔的月光如薄紗輕輕覆蓋了島嶼，明亮圓潤的光環倒映在海面上。

海風帶著苦鹹的濕氣，靜靜地吹著。

島嶼四周的流沙被海風吹出了個漩渦，如同獵人的陷阱暴露在獵物的眼前，顯而易見的危險。

一襲黑袍的男子奮力狂奔，好似身後有猛獸在追逐，一路不知摔倒了多少次，臉上手掌上全是傷痕。

「哈啊，哈啊，不是的，不是的……」亞伯脫力地跪倒在草地上，嘴裡念念有詞。

他的眼睛布滿了血絲，激動得泛紅，渾濁的眼底讓他看起來毫無神采，像是個生命快要透支的瘋魔。

「我願用我的一生侍奉您，我的主！」

「不要……請不要追究我的罪！」

他是如此固執地相信著他的主回來拯救他

他是被上帝庇佑的子民，他是得到光明沐浴的教士。

他是殺害同類，吸食人血的魔鬼。

「真是凄慘呀。」縹緲的聲音隨著海風回蕩在山腳，吸血鬼那完美得無懈可擊的外表在月光下愈發虛幻，如同那輪明月一樣不可觸及。

勒森魃兄弟佇立在海岸邊的礁石上，黑紅相間的披風被海浪帶起，狠狠地拍打在石壁上。

一波一波緊接著襲來的海浪衝上了沙灘，吞噬了三分之一的流沙，卻唯獨立於海浪之中的礁石上的人影毫髮未損。

鴿血石一般迷惑人心的寶石在黑夜裡閃爍，帶著獸瞳一樣的豎紋，無端地讓人產生出恐懼感。

亞伯不受控制地看向他們的雙眼，本就渾濁的眼睛更加地無神，嘴巴卻因為恐懼而長得老大。

「吸……吸血鬼！」

伊瑟有些不滿地低下了眉，他恐嚇似的露出自己銳利的獠牙，發出詭譎的低沉的輕笑聲來。

「雖然說我有時候會這樣稱呼自己，但是嘛，我還是很討厭人類這樣叫我的。」

「我們是血族，可不是和你一樣的醜陋的傢伙。」

他像是用盡自己畢生所學的貶義詞來形容亞伯，薄唇張張合合：「Ugly，Dirty，Look fierce，mean，Wretched，Harbour evil intent designs，Have two faces……」

「我覺得說到明天都形容不完你的醜陋……啊好疼！」

一旁本來打算當雕像的赫爾涅斯伸手敲了一擊伊瑟的腦袋，複雜的表情就像是長輩管教不聽話的小孩時一樣，無奈且惱怒。

「伊恩！什麼時候能讓你的嘴說些有用的東西？」

伊瑟使勁點頭應下，轉過頭去，表情在瞬間從乖巧切換為陰戾。

他的血色雙眸緊鎖著亞伯幾近崩潰的表情，嘴裡吐出的話語像是要把亞伯的精神摧毀。

「三個月前聖米歇爾山附近發生了多起人類無故失蹤的事件，據夜晚巡查的士兵的說辭：晚上的海面經常會漂浮著紅色的血跡。」

「有人聲稱這是吸血鬼所為，教堂方面也認可這一說法，所有的居民幾乎都相信了……」

「那個傳播謠言的傢伙就是兇手自己呢。他利用自己教士的身份打著傳教的幌子把人類殺害，然後吸幹他們的鮮血，把屍體扔進流沙里，即使浪潮無法把屍體帶到深處，也會因為流沙而沉沒至黑暗的角落裡。」

「人類不是最厭惡黑暗了嗎，你說那些死去的人類會不會集結了怨氣把你拽進地獄裡呢？」

虛偽的外表，扭曲的內心，無止境的慾望，這不是，比吸血鬼還要可怕嗎？

「不是這樣的，這一切……這一切都是為了主！」亞伯的雙眼睜得碩大，眼眶的邊緣像是快要撕裂，血液像是倒流進他的面部，漲紅的血管浮出了表面。

他的雙手像是無處安放，撕扯著頭頂的髮根，如同一個失去痛覺的行屍走肉。

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的！

你們這些沒有感情的怪物！

「怎麼會懂我對主的奉獻！只要吸食一百個活人的鮮血，我就能夠永生，我就能夠永遠侍奉於主了！我對主的忠誠是沒有人能夠比擬的！」

「我這麼做都是為了主啊！我犯下的罪全都是為了主！」

他的雙眼完全失去了神采，空洞的瞳孔收縮著，昭告著死亡的到來。

「這些話就留著到地獄裡去給自己求情用吧！」伊瑟的手握得更緊，亞伯從喉嚨里發出了最後一聲哽咽的低鳴。

失去了生命力的身體無力地倒在草地里，海浪依舊拍打著礁石，巨大的浪潮沿著石壁衝上去，卻已無兩人的蹤影。

昏黃的燭光里，赫爾涅斯的五官朦朧柔和：「伊恩，你不覺得這件事解決得太簡單了嗎？」

「簡單才好呢，我可不喜歡那些麻煩的事情。」伊瑟低垂著眸子，看起來與之前的狠厲大相徑庭。

「那麼，你認為女王大人派你來處理這件事是為了什麼？」赫爾涅斯若有所思地叩著桌面，道。

「哼，那老女人總是給我找事情。亞伯?馬丁的事件，無論怎麼看都只是個 game start吧，就算我不想摻和進來，勒森魃族遲早也會被牽連進來，讓那些老傢伙處理我看著可是相當手癢的。」

「平靜了這麼久的血族，終於又要開始熱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