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成蹊與爹娘辭別時臉上仍是一副淡淡的神情，似乎沒有一絲不舍。白母依偎著白父哭得泣不成聲，白展站在船頭催促要開船了。

「蹊兒，今日一別，你可要好生照顧自己，你能有今日這番作為，爹娘甚是欣慰....咱們蹊兒志在四方...」白父眼眶也泛紅。

「孩兒謹記爹娘之言，學成之日，必先回長安孝敬爹娘，不負爹娘養育之恩。」白成蹊開口，神情雖無波瀾，語氣中卻透著感激。

他望著家人所乘的小舟漸漸遠去，直至隱在那看不見的黑瓦白牆之間，眸色也逐漸暗下來，心中唯一一塊柔軟的地方也變得堅硬。

不幹一番作為，誓不歸家。

白成蹊住進李府的第一天，特意從大廳繞到花園，如是繞了一圈，也沒見著那女子。

傍晚，在同是李衛的學生衛子冊面前，白成蹊破天荒地開口問他，「你知道府上有一位叫言什的女子嗎？」

衛子冊搖搖頭，「我來府里已有半月，還真沒聽過有這樣一個人。」

白成蹊聞言擰緊了眉，這事還真奇怪。

如此過了十日，在白成蹊快要忘了這件事時，那女子又來了。

那晚，白成蹊在屋內看書，書桌正對窗前，忽的從窗外冒出一個頭來將蠟燭吹滅。

「何人？」白成蹊呵道，突然的黑暗讓他有些看不清周圍的景象。

「嘿嘿，公子，別害怕，是我。」

白成蹊借著月光，辨清了窗前人的容貌。

「你究竟是誰？為何每晚出現在我窗外？」

「公子不必知道！」女子應到，從窗外爬了進來。

白成蹊起身，在她跳下桌時伸手將她擒住。

「哎哎，公子輕點！」

白成蹊放緩了力度，卻仍是將她雙手鎖住，「你叫言什？」

「咦！公子你認得我了！」女子有些驚喜，眉梢洋溢著喜悅。

他沒有理她的話，冷聲說道，「快說你是何人，為何獨自一人溜進李府？」

「我...我...我只是...今日是來...」女子有些心虛，說話也吞吞吐吐。

白成蹊臉色更冷了幾分。這女子，三番兩次來找他，究竟是為何？思索間，女子掙開他，又是嬉皮笑臉地說，「公子你要吃桃嗎？我沒什麼惡意，只是想來看你溫書。」

「為何要看我溫書？」

「因為公子好看！」

「......」白成蹊一時竟說不出話。看她身上穿的衣服也不像是窮苦人家的孩子。究竟是誰才能將她教得如此的...率性。

「那...公子你是允了我每晚來看你溫書嗎？」

白成蹊垂下眼眸，似在思索。良久，才搖頭，「我每晚習完功課已是半夜，再送你回去怕是太晚。」

「這沒什麼的！我就住在附近！」女子拉住她的衣袖，眼神可憐。

附近...看來是不遠的人家。

「那你明晚再來吧，我想歇息了。」白成蹊開口，將她推出門外，無視她驚訝的神情，關上門窗。

明日一定要知道她是誰...

第二日，白成蹊特意將窗戶打開，等到將近子時卻仍不見女子前來。

第三日，同樣無人。白成蹊在心裡冷笑，難道是她在耍他？

直到過了五日，白成蹊才聽到耳邊響起那熟悉的聲音。可那聲音卻是在門外響起。

白成蹊開門，見她臉色蒼白，一雙杏眸沒了平日半分神采，身形瘦削，似乎是病了。

「你病了？」白成蹊皺眉。這女子還真是奇怪，病得如此嚴重，還要來找他？

言什搖搖頭，走進屋內。等到白成蹊將門關上才輕輕抽泣起來。

「你怎麼了？」白成蹊還從未見過這般情形，他不知道該怎麼辦，只是看著她微微顫抖的背影心中升起一絲憐憫。

「公子，以後我就住在你這好嗎？」言什抽抽搭搭，用衣袖擦著眼淚。

「這怎麼行！」想也沒想，白成蹊一口否定。而後他看見她越發悲傷的眼睛又覺得不忍，「你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言什吸了吸鼻子，「公子我能相信你嗎？」

白成蹊隱隱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深吸一口氣，說道，「你儘管說。」

「其實...其實我是妖...」言什邊說邊看他臉色，白成蹊的表情也沒辜負她的預料。

「我是棵桃花樹，三百年前便能化出人形。我本來與這世間毫無紛爭，可前幾日那些人卻將我的真身砍掉，我受了傷...」

果然是妖精？白成蹊抿嘴，復而開口，「既然你的真身被砍掉，為何你還可以保持人形？」

「這...」言什一愣，片刻後又說，「幸好有人及時制止，才將我救了下來。」

「這麼說你的真身在李府？」

「啊...是的。」言什飛快接道，有些不自在地喝了口茶，「如今我已無處可去，桃樹需要休養一段時間，我暫時也不能回去。所以，公子能否收留我幾晚？」

白成蹊眼眸一暗，風吹起他的髮絲將他半邊臉擋住，看不出神情。

「好，正好我缺個小童。」

空氣中有著淡淡的桃花香，白成蹊至今想起來似乎還聞得到那沁人的香氣。可惜此去經年，他後悔當初為了解開內心的疑惑而做了那個害人害己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