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兒，世間紛繁，你可要一步一步，萬不可按著自己性子來！」

「熙兒謹遵娘的教誨！」

一雙冰涼的手撫上額頭，葉晴熙覺得舒服了點。

「葉施主受了涼，身子燙得很。」

「快去熬藥。」

聲音似乎自四周傳來，葉晴熙聽得不真切，只覺得頭昏腦漲，身子一會冷一會熱。

「葉施主，你且忍耐一陣。」

「娘...是你嗎?」恍惚間額上覆了張冷帕，葉晴熙睜眼，但眼前看得不真切。

「我是南星。」

南星啊...葉晴熙閉了眼，自己還沒死。

「南星，你可否將我手抓住?我抖得厲害。」葉晴熙開口，聲音顫抖。自娘走後，她便再沒生過病，她怕自己一旦生病，沒人照顧，死在這深宮中沒人知道。

身邊的人沒有說話，葉晴熙自嘲的笑笑，「我不敢對小師傅有什麼非分只想，只是覺得有個人陪著，心裡安一些。」

手被一隻冰涼的手虛虛握住，葉晴熙感覺涼快一些。

「葉施主不要多心。我並沒亂想，只是怕壞了葉施主名聲。」

「我哪有什麼名聲?」葉晴熙輕笑，「自我出生起就沒有名聲可言了。」雖是笑著說的，可苦澀之情溢於言表。

南星一愣，隨即低下頭，「是我說錯話了。」

葉晴熙搖搖頭，「這本就是事實，南星你不必自責。想來我也在這住了一月，可我們之間卻還是隔了一個鴻溝。看來是南星小師傅不願與我交好。」葉晴熙感嘆道。

「我本皈依佛門，佛祖便是我畢生所求。若葉施主願向我傾訴，我便聽著。若不願...」

「我願!」葉晴熙打斷他，生怕他說出下半句，生生斷了她的情意。

南星抬眼瞥了一眼，而後又垂眼，聲音淡淡，「葉施主還是休息吧，一會藥來了我就會叫你。」

葉晴熙苦笑，隨即閉上了眼。手被虛虛握著，至少有些安全感。

喝了藥，南星依舊守在她床邊，沒有離去。葉晴熙迷迷糊糊睡去。

當真是病來如山倒，葉晴熙一病不起。

南星每日都來照顧她，這讓她覺得他不是一個和尚。只是他的僧衣和佛珠在時時刻刻提醒著他是和尚。

「南星...」葉晴熙輕聲叫他。

南星正拿著經書，聞言看向她。

葉晴熙觸到他的眼神，心中湧起無限愁思。

「南星...你怎的每日都來照顧我?」

「葉施主不過是生病，佛祖敬愛每一條生命，我怎能不來照顧?」

原來是可憐她。

葉晴熙努力想知道他有沒有一絲動容，可是他彷彿冬日結冰的湖泊，看不出一絲裂縫。

「南星，你知道愛一個人的感覺嗎？」

南星抬眸，「不知。大概是普度蒼生吧？」

「不...愛一個人都是自私的。希望他是自己的。只想永遠陪在他身邊。」

「葉施主...」

「叫我葉晴熙。」葉晴熙抓住他的衣袖，眼中蓄了淚。這是她最後一次掙扎。

南星抿了嘴，許久開口，「葉施主...」葉晴熙心沉下去。

「天色晚了，葉施主還是早些休息吧。」南星言罷走出葉晴熙的禪房。

葉晴熙抬眼看窗外還泛著白光，南星，果然還是拒絕了她。

三日後，葉晴熙找到方丈。

「葉施主，你真要走?」

「嗯...」葉晴熙捏了捏手中的包袱，抱緊了琵琶，「或許雲遊四海會讓我更加參透這人世的意義。」

「葉施主，恕貧僧直言。雖然佛祖同樣接納女信徒，可是他更希望你安穩的過一生。」

葉晴熙將手上的珠串取下遞給方丈，「我罪孽深重，怕是不能在寺里住了...不過天下那麼多好心人，我到哪都有去處。」

「哎...」方丈看了看手中的珠串沒有說話。

葉晴熙笑笑，「這琵琶還請方丈交與南星。」

「南星?」

「嗯。我生病這些日都是他在照顧我。想來我最麻煩的人就是他了，全身上下沒有什麼東西，只有這琵琶最值錢...」

方丈接過琵琶，「你不親自給他?」

「不了，」葉晴熙望向遠處，見院里有幾個小和尚在掃地，南星怕是在誦讀經書，「等我走後再交與他吧。方丈珍重。」

萬一他不要，她也不知道。這是葉晴熙最後的最後的尊嚴了。

葉晴熙轉身走出寺廟，山路崎嶇，天邊太陽正徐徐升起，新的一天在等著她，也許也有新的人在等著她。葉晴熙深吸一口氣，向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