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凰醒了。

他是活著，但還不如死了。

他看不見了，也聽不見了，蠱毒已經散布了全身各處，將他整個人淹沒在了永無止境的黑暗之中。

他僵坐在床上，一動不動，但是細心了看就能發現他的手指，手腕，腳踝，近乎身體的每一處都在輕微地顫動著。

那是蠱蟲在不斷地遊走蠕動，啃噬著他的筋脈，吸食著他的骨血。

他已經幾日幾夜沒合過眼了，鑽心入骨的痛楚已經將他逼到了崩潰的邊緣。

君棲桐一直無聲地注視那雙失焦的雙眼，眼底一片茫然和複雜。

一切都向著他原來所希望的發展，這個人已經再也無法從他身邊逃走了，他已經徹徹底底地擁有了這個人。

可是他的心像是被什麼死死地攥著，沒有半分愉悅，只有揮之不去的心疼和憐惜。

他觸碰這個人的手不敢用力，生怕一不小心就弄碎了這個人。

他也知道他聽不到，可依舊輕喚著他的名字:「……清凰。」

楚清凰感受到了他的存在，微微揚起了頭。那雙黯然無光的眼眸看向君棲桐，不再厭惡，不再怨恨，只是靜默地看著，什麼表情也沒有。

君棲桐俯下身子，無法壓抑地輕輕在他唇角上落下一吻。

楚清凰沒有動，只是在他吻上的一瞬間恍然回神。

然後，令君棲桐訝然的是，楚清凰竟然主動地回吻了他。

這個吻灼熱而又激烈，沒有逼迫，沒有威脅，是楚清凰第一次心甘情願地回應了他。

楚清凰身上半披著的衣裳滑落，白皙的雙手摸索著，解開了君棲桐的衣帶，嗚咽的聲音中泄了幾分乞求:「給我……好痛……救救我……」

楚清凰已經痛得無法思考，喪失了所有的理智，完全憑藉著本能行動，任由慾望支配控制。

他徹底淪為了下賤的玩物，沉溺於身體的歡愉。

「再……深一點。」

好痛苦。

「再用力……一點。」

好絕望。

他在無盡的黑暗中沉浮，起起伏伏，上下搖擺。

楚清凰自我麻醉一般地放縱著自己日夜纏綿，除了做愛，似乎什麼都不在乎了。

君棲桐也陪著他發瘋，一次次地做著，一次次地將他弄得意亂情迷。

可每次攀上慾望巔峰的那一刻，楚清凰都會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滿足而又絕望的呻吟:「殺了我。」

君棲桐溫情的眸子泛著苦澀，指腹像羽毛般輕拂過楚清凰的眼角，低沉暗啞地呢喃:「你可真是殘忍。」

他抓住了他，佔有了他，得到了他，可這個人依舊不屬於他。他從未真正地擁有過他，而現在卻又要徹底地失去他。

「若是一開始不把你禁錮在我身邊，是不是你現在就不用那麼痛苦了?」

君棲桐輕輕地撫平楚清凰那一直緊蹙的眉眼，指尖一遍一遍地描繪著他越發瘦削的臉廓。

他忽然地笑出了聲，悲慟的笑聲中溢滿了自嘲和悔恨:「原來比起擁有你，我更想讓你活著。」

可惜，太晚了。

這一夜，註定難眠。

楚清凰的順從和配合給了君棲桐一種他是被深愛著的錯覺。

他沉迷於這種讓人上癮的感覺，沉浸在兩個人纏綿的快感之中。

君棲桐發狠地做著，恨不得把他揉進骨血里。

楚清凰空洞的眼眸里染滿了情慾，他的神色渙散，支離破碎的聲音無意識地呻吟:「求你……殺……」

君棲桐覆住了他的唇，將他的話堵在了喉間。

一抹銀光劃過，手中的匕首染上了刺目的鮮紅，詭嬈糜麗的花緩緩在二人身下綻開。

楚清凰如同一隻幹涸瀕死的魚扭動著腰肢，無神的眼眸里恢復了一絲清明。

他用那沾滿了鮮血的手撫上了君棲桐的臉，聲音中帶著解脫的輕鬆:「謝謝你……君棲桐。」

他看不見君棲桐的表情，聽不見君棲桐的聲音，但他能感覺到他的指尖似乎有冰涼的液體滑過。

那是君棲桐流下的淚。

君棲桐抱著懷中毫無溫度的屍體走出宮殿，他佇立在白玉石階上，一身黑色玄袍被風揚起，俊美的臉上是死寂般沒有任何錶情的面容。

他死了。

從此世間，再也尋他不到。

再無一人能讓他感受到心口的悸動，再無一人能讓他傾盡畢生的溫柔對待。

愛是什麼?

君棲桐不知道。但是，他想，他一定是愛了。

只是愛得太遲，太晚，太匆忙。

所以，他終究還是錯過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