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宮殿，只有兩個人。

跪伏在地上的周瑾安，和斜靠在龍榻上的楚清凰。

楚清凰連個眼神也懶得施捨給周瑾安，從周瑾安對他表白心跡的那一刻，他就輸了，輸得一敗塗地。

他還以為周瑾安是個聰明人，他完全可以用他手裡的權勢威逼脅迫他屈服，而不是追求什麼虛無縹緲的愛情。

若是君棲桐，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想方設法架空他，將主動權攥在自己的手中。雖然用這種方法不足以讓他屈服，但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牢牢牽制住他。

在這手段的狠絕上，他和君棲桐可以說是一類人。

楚清凰修長的手指撫過覆在臉上的銀白面具，他是楚清凰，可又不是周瑾安口中摯愛的楚清凰。

自從他在北離醒來之後，這種感覺越發得清晰，曾經那個楚清凰的記憶已經難以再影響到他了。

所以，他的心也越來越冷了。

「你還要在我這裡跪多久？看著挺礙眼。」楚清凰涼薄的嘴唇微動，吐出冰冷而又絕情的話。

「陛下是知道的，臣只想求一個答案而已。」周瑾安眼中儘是痛苦，混雜交織著難言之欲。

他比誰都明白，他費盡心機得到的一切不足以讓這個人心動，或許他根本就不屑一顧。哪怕他將自己的真心捧出來，這個人都棄之如履。

可他已經不再是五年前那個看不清弄不懂自己心意的毛頭小子了，他也知道，這世間要得到一樣東西勢必要付出代價，一如他為了得到權勢地位扔掉了自己的過去一般。

如今他所求只是留在這人身邊，那他就必須捨棄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這麼多年了，他唯一沒變的還是這份卑微。

「可以，朕應了。」

楚清凰漫不經心地道，隨著他話音的落下，他臉上的面具也被他緩緩摘下，露出了那張姣好的容顏。

周瑾安如願地看到了那張他這些年裡日思夜想的容顏，比他勾勒描繪出來的人更高貴神聖，他心甘情願臣服在他的膝下。

楚清凰的鳳眸涼薄無情，看著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個跳樑小丑:「不過，朕得看看愛卿的誠意才行啊。」

周瑾安明明很清楚，這個人只是在利用他而已，把他的感情當成廉價的工具，但這至少說明他對他還有利用價值。

「陛下的意思是?」

「顧老狐狸。」

周瑾安一怔，原來他們的陛下才是隱藏的最深的那個啊。哪怕沒有自己的臣服，終有一日，整個北離也會被他徹底掌控在手中。

他早就看透了自己最大的底牌。

顧家是他安插在楚恆遠那一派最深的棋子，表面上他們針鋒相對，實則私下裡做了不知道多少勾當，也正因為如此，對於顧老狐狸暗地裡私通敵國的買賣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似乎老狐狸觸碰了新皇的底線，他不能容忍背叛嗎？

周瑾安忽然開口問道:「那這是北離皇帝陛下的旨意還是楚清凰的命令呢？」

他吐出楚清凰的名字時語氣溫柔繾綣，像是思念了許久的愛人般深情。

可惜，他面對的那個人是楚清凰。

「看樣子那頓鞭子打在你身上是不痛不癢啊。」

周瑾安從容應對:「雲霆雨露，皆是君恩。」

「那朕若想叫你死呢？」

周瑾安眸色微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楚清凰驀地大笑起來:「好個忠君的臣子啊！」

系統:「楚楚，為什麼不對他好點兒啊？他都這麼幫你了。」

楚清凰摸摸系統的頭:「你不懂，他愛的不是我，是他心中的那個完美無缺的幻想。」

系統:Σ( ° △ °|||)︴好複雜。

楚清凰:「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這是人的劣根性。所以，檢討起來就倆字，欠虐。」

系統:……楚楚你開心就好。

突然覺得城主大大好口怕腫麼破？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北離自新帝登基後大事兒一件接著一件地發生。

京城聲望很大的顧家竟被禁軍團團圍住，封鎖起來。

顧尚書兩朝元老，不僅在朝中地位頗高，就連民間的百姓也被他所營造的假象蒙蔽了雙眼。誰能想到那個德高望重的兩朝元老是個道貌岸然貪生怕死的鼠輩?

像是一塊碎石從人群中飛出，攪亂了一汪湖水，百姓紛紛嚷嚷地暴動起來。

所有的言論到最後就化為了最銳利的劍，劍鋒直指北離新皇。

百姓們義憤填膺，高呼著暴君。禁軍不得不去鎮壓，場面混亂不堪。

楚清凰一襲耀目的紅金縷衣，跨坐在黑鐵騎上，銀白的面具下薄唇輕啟，喝道:「退下！」

剛剛還一片混亂的人群瞬間分成了一條寬闊的道路，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種恐怖的壓迫感。

楚清凰掃了眼暴亂的百姓，那一張張畏懼的面孔下依舊掩藏不住對他的忿恨和怒火，他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真相。

不過，真相是什麼有時候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心。

楚清凰並不在乎這一切，他不以為意地給身後的周瑾安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可以動手了。

周瑾安有些擔憂地望著身前的背影，但最後什麼也沒有開口。他的陛下他會默默地守護著，替他清理這些阻礙他腳步的東西。

這時，一個楚清凰十分熟悉的身影被拖了出來。

是顧青竹，楚清凰這輩子的知己好友。

比起當年，他成熟穩重了很多，在朝堂上也盡心儘力地為北離效忠，已然不再是當年的紈絝。

他父親通敵叛國的事情他也的的確確是不知道的。

但是，這些並沒有令楚清凰有絲毫的動容，形同陌路不過如此。

周瑾安欲言又止，好幾次想對楚清凰說些什麼可又不知如何開口。

走在前面的楚清凰忽然開口道:「你是覺得我做得太絕了？哪怕是對著曾經的狐朋狗友也不念舊情?」

周瑾安沒吭聲，良久，才緩緩道:「顧青竹算得上一個忠臣。」

楚清凰冷笑一聲，聲音像是從冰窟深處傳來，寒氣逼人:「你記清楚了，楚清凰早已死在了南離皇宮，這世間從今往後有的只是北離皇帝——洛千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