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彥在打開門的那一瞬間，卻看到了與他想像完全不同的畫面。

王同學低著頭，認真地算著，而沈逢用鉛筆時不時點了幾個數字，輕聲教導。

庄彥的臉扭曲了下，好似滿意般點了點頭，他小心翼翼關上門。

「我去，你竟然在最後一步算錯了！」

剛關上門，庄彥又聽到沈逢的咆哮。

站在庄彥身後的唐昊拍了拍庄彥的肩膀：「我表弟就是這樣的。」

「沒事，他們只是孩子。」庄彥的眉目多了一絲無奈，他微笑著推開門。

嗯，又是剛才看似和睦的畫面。

「不用裝了，你們經歷過的我在荷蘭讀書時都經歷過。」庄彥輕哼一聲，「老師踏出教室的前一秒鴉雀無聲，後一秒就是大鬧天宮，開天闢地。」

「外國老師有那麼嚴嗎？」王同學驚呼出聲，他突然又感到沮喪，「本來我想讓我老媽把我送到國外去的。」

「我說的當然不是荷蘭的學校，而是CLC。」庄彥嘴角泛起苦笑。

「什麼是CLC？」唐昊問道。

「Chinese Learning Center。」沈逢淡淡回答道，「大概就是我們的培優機構。」

中國文化，博大精深，小到中國製造，大到各種「子」的思想境界與詩歌文賦。

唐昊哦了一聲，又感覺哪裡怪怪的，反問一句：「你怎麼知道？」

「我在報紙上看到的。」沈逢聽出了唐昊的質疑，不滿道，「難道我在你心中就沒有一點文學修養嗎？」

唐昊陷入沉思，他自言自語著：「可能，有那麼一點點點點點……吧。」

他豎起了自己的小拇指，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其實，唐昊的本意是豎起中指的。

沈逢像扁了的氣球，只好承認：「我承認是我看網路小說知道的。」

「話說你們應該是打遊戲啊，怎麼你開始教他寫數學作業了。」庄彥微微眯起眼睛，「是不是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情。」

王同學的心突然被揪了一下：「不，我和哥哥打王者，然後我下了一個段位。」

「他現在已經是青銅段位了。」沈逢還不忘在王同學的背後捅一刀。

王同學咋了咋舌，果然他們之間，只存在所謂的塑料花友誼。

話說這能形容男人之間的感情嗎？

庄彥的眸光閃了下，他嘆了一聲氣：「當初，我叫你媽媽不要起獃獃這個名字，她偏不聽。現在，人如其名，不但數學不行，連遊戲都打不過人家。」

「舅舅，我那個字是『槑』，與梅花的『梅』是同種意思。老媽是希望我如梅花一般百般摧殘而堅貞不屈，笑傲風雪。」

「我也是第一次聽說梅花的『梅』還有通假字。」沈逢恍然大悟，「我就說嘛，哪有父母會給自己的兒子取這麼衰的名字。」

王同學感嘆果然自己的名字夠衰。

「你寫字不漂亮，又大又寬，看起來和獃獃有什麼區別。」庄彥冷笑出聲，看得王同學毛骨悚然，「看看你從頭到尾，哪有梅花像你這麼豐滿。」

庄彥說完這話時自己也愣了一下。

什麼時候自己的話也變得這麼多了，這可不是一個穩重的人該有的表現。

其實，庄彥都沒有意識到，他自己正處於一個成長的階段。此時的他，不需要做到完美，只需要遵從自己的本心，去消耗自己永遠用不完的體力就夠了。

「不過，為什麼我總覺得哥哥的技術與打法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唐昊聽到這句，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趕緊轉移話題：「說不定你們曾經對戰過呢，話說我們那時候根本沒有網路，不知道這東西對你們好還是害了你們。」

「既然他們出生在與我們不同的時代，我們又何必去否定他們的生活方式呢？」

唐昊轉過頭與庄彥對視。

庄彥的眼睛，從來都是如此澄清的黑色，就像荷蘭鄉村的夜晚一樣寧靜，但好像在下一秒，就會出現黎明，春暖花開。

唐昊曾經聽過一首歌，叫《一眼萬年》。雖然他不記得歌詞，他與庄彥的生命更沒有一萬年那樣長久。

但庄彥的眼睛，足以在他餘生的記憶永恆存在，直到他陷入長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