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警察很平靜地聽著女孩的回憶。

至於鍾夏，她的聲音很平靜，只有坐在她身旁的溫潤，能感受到懷中女孩的顫抖。

可一切都已經過去了，而在昨天的最後一面里鍾夏和她的母親都留下了遺憾。

一個到死都沒有被唯一的女兒原諒，一個將永遠活在沒有在母親生前原諒她的陰影里。

這樣的痛苦，誰更受傷，是說不清的。

是那個失去生命的苑伶嗎？

不一定，活著的人總還是在受苦的。

警察問完話，溫潤又陪著鍾夏去了休息室等消息。

因為案件並不明朗，屍檢正在進行，作為家屬，他們現在只能等著結果。

鍾柏安也坐在休息室里。

那個從來都是不可一世的男人，這時卻一副頹敗的樣子。

本來還保養得比同齡人年輕許多的面孔，已經顯出了濃重的老態。

鍾夏並不看他，而是和溫潤坐到離他很遠的地方，即便這個休息室並不大。

「鍾夏，你來做什麼？」

鍾柏安的眼神很嚇人，帶著嗜血的危險。

鍾夏並不理會他。

可鍾柏安倒是沒有放過她的意思。

男人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到兩人面前。

「你竟然還有臉來？你知不知道，就因為你的幼稚，你的自以為是，害死了你媽媽。」

「你以為你爸爸死是你媽害死的，所以你這麼多年就折磨著她。可你知道嗎？因為你爸爸的死，她這麼多年都是靠著安眠藥入睡的，從來沒有真正開心快樂地度過一天。」

「鍾夏，我告訴你，你媽就是你害死的，不是因為你的不原諒，她的情緒不會越來越低沉。」

「你知道，我回到酒店裡看到你媽安安靜靜躺在床上的時候，還看見了什麼嗎？呵，我看到了床頭櫃上那一瓶空了的安眠藥。就因為你這個不孝的女兒，她吃完一整瓶安眠藥。」

鍾柏安一句又一句地說著，像是刀一般插進女孩心裡。

「鍾伯父，對於伯母的離開，小夏也很難過。可這一切警察還沒有給出結果，你不能這樣定她的罪。」

溫潤看不下去了，他的女孩本就悲傷得難以控制，而她的繼父卻還說這些如同利器的話來傷害她。

「你以為你是誰？」

鍾柏安此時渾身是刺，他沒有辦法再友好起來。

那個躺在法醫鑒定室的女人，是他深愛的人。

他們曾經錯過了那麼多年，好不容易重新走到一起，可他還沒能更多地陪伴她，她卻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掉。

明明昨天晚上他們還是那樣濃情蜜意，即使已經中年的她，卻還是一副天真小女人的模樣，讓他心動，令人疼愛。

那時，她還躺在他的臂彎里，和他說著對女兒的歉意，還說等鍾夏原諒了她，他們一家人找一處風景秀麗的地方，修一棟大大的房子，福祉地生活。

即便他心裡笑著她的異想天開，卻仍然不願意打破她的希望。

可現在呢？那個笑顏如花的女子，已經不會再對他笑了，他永遠地失去了她，他的阿伶。

這樣的心情，只有失去才能體會，可他寧願永遠不懂，也不要在臨近晚年地時候如此痛苦地體會一回。

鍾夏第一次沒有和鍾柏安頂嘴，她能感受到那個曾經站在高處的男人，此時此刻是多麼地脆弱。

他很可憐，失去了摯愛的人，再不能福祉。

【那天，看到一下子老了的鐘柏安，我突然不恨他了。原來他也不是三頭六臂，不過是一個有愛有恨的凡人，當我母親徹底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他就失去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