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順風

時念提著麵包的袋子，低著頭站在觴的旁邊，像是做錯事的孩子，兩個人的嘴唇泛著紅。地下車庫裡不通風，時念覺得肺部像是被壓住，有些難喘息。

他的手被觴牽著，兩人手心都泛出了手汗，膩膩的溫暖。觴文遠就這樣站著，鷹眼一般犀利的眼神看著他們，時念從劉海的縫隙間粗略地看了看。

兩鬢有些白，發色的黑似乎是染上去的，並不均勻，有些地方發打刺刺的露出幾根銀白，眼角的眼角紋摺疊多次，嘴角的向下彎，帶著一點兒不也不平易近人氣息。

時念吞了吞口水，他有點怕，觴感覺到了時念手的微微顫動，加大的攥緊的力度，時念不由地看向他。看見觴眼裡泛著的堅定的眸子，流光溢彩。

這種被抓姦的戲碼，他好像經歷了兩次了，這次就第三次了……但是這個人似乎……讓他很有壓迫感，難以呼吸。

觴文遠粗糙的聲音帶著點強勢：「回家說清楚。」

電梯平常的上升明明十分迅速，時念覺得這是他坐的最漫長的一個電梯，他的每一個毛孔都透著焦慮，他輕輕咬著唇。

落地窗外的落葉打著轉往下飄，微微帶著幹燥的風碰到窗簾，白色的窗簾想浪潮一般的涌動，似真似幻。

寂靜的客廳里，時念清晰地聽見自己呼吸聲很重，可他聽不下來，觴的手也在輕微抖動，兩人都臉上都有著無比堅定的表情，但是內心依舊有著害怕的因素，因為這個社會不允許。

坐在沙發上的觴文遠終於發聲了，厚重的聲音，他加重了聲音說：「時念把頭抬起來！」

時念突然被叫住名字，不由的一驚，本就害怕，這聲音讓他瞬間高度繃緊，他猛地抬頭，看著觴文遠，喉結動了動。

觴文遠穿著西裝，雖然頭髮有些白，但還是中氣十足，站得直，修身的黑色西裝透著成熟的氣息和逼人的氣場。

他鷹眼般的眼睛盯住時念說：「既然你們選擇了在一起，就要抬起頭來看人！而不是不是覺得這件事情齷齪不堪！抬不起頭看人！」

時念恍然一驚，這個意思是……

觴文遠還在繼續演講：「對和錯本身就個矛盾體，定義的不同，對錯就不同。時念，不要覺得害怕這件事情面對公眾，你們就是要用行動信誓旦旦告訴他們——同性敬健康和自由，抬起頭來，明白嗎？」

時念「轟！」眼睛一亮，突然覺得內心被什麼填滿，害怕就這樣消散，他眼睛裡沾上了點淚水，彎眼一笑說：「叔叔，你的意思是……」

觴文遠帶點「還不夠清楚？還要我直白點？」

時念立馬乖巧地說：「叔叔，不用了，我明白。」

「我有事跟觴談一下，你要是想聽，可以就站在這聽。還有，下次記得叫爸。家裡人了。」

時念剛剛滿腦子的汗還沒幹，突如其來的改稱呼，讓他耳朵發燙，裡面說道：「啊好好，我還是去疊衣服吧，你們父子好好聊。」

時念釋懷地朝觴一笑，鬆開了手，努了努嘴說了聲：「好好說。」

觴一臉不情願地撓了撓後腦勺，時念跑去收衣服了，兩人就在陽台眺望著遠處的寬大的建築物。

觴額前的發被吹開了點，他們兩個沉默了一會，觴打破了這幾年來第一次的溝通：「謝謝。」

觴文遠從口袋裡抽出手，插進褲子口袋裡說：「臭小子，還知道說謝謝啊。這麼幾年也不知道打個電話給我，一點消息也沒有，結果這幾個月打聽到你男朋友都有了。果然家裡的豬長大了，會拱白菜了。」

觴不禁一笑，說「您老最近連黑兒子都學會了。」

「呵，我可沒那麼封建，你也知道是我兒子啊，跑了這麼多年，什麼時候回家看看，你媽天天跟我念叨著，說我把你逼走的，耳朵都生繭了。」

「嗯……換方式叫我回去繼承公司了？您果然寶刀未老。」

「臭小子，跟我還插科打諢的。」

「最近……身體還好嗎？」

「你要是少氣我，聽我的話，就很好了。」

「我不是叫你把我的床給扔了嗎？」

觴文遠雙臂靠在欄桿上，沉默了一會兒道：「你是我的兒子，家裡永遠會有一張床留給你睡的。」

觴怦然一震，笑了說：「過年就回家。」

「行啊，記得帶著時念，都是家裡人好好對待！我先走了，公司里還有事呢。」

「不嘗嘗你兒子的手藝有沒有長進？」

「你媽今天做了我喜歡吃的菜，我當然要回去了。」

「行吧，我覺得我離開是個很明智的選擇。」

兩人相視一笑，外頭的風還在刮，而且不涼，很暖，秋味隨著枯黃的落葉散發出縷縷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