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結束了一晚上的工作，雲卿取下圍腰，舒展了一下身子然後拍了拍身上褶皺的衣角，轉身去儲物櫃里拿了東西，才走到程然身旁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此刻的程然已經有些睏倦，見他回來了，便默默地起身，跟著離開了蛋糕店。

今晚的夜市比往常的熱鬧不少，可能是周末的緣故，到了十點多街上的人群也沒散多少，晚間的風在鬧市裡也沒被擠掉，a市是沿海城市，所以風裡都帶著絲絲的海腥味。

走著走著就清醒過來的程然，看著身前暗自為自己開出一條道的背影，有了一瞬間的迷茫。

晚上聽了店長的話，他就不那麼生氣了，其實說是生氣，卻也沒有想像中的難以平息，他對於雲卿的突然變卦，除了最初一瞬間的慌亂以外，更多的是他自己也沒想到的平靜。

他是個私人空間很強的人，對於想要私自進入或者打亂他生活的人，他無一例外都會下意識地去驅逐掉。

但今天，他卻是除了一點驚訝導致的氣憤以外，其他什麼感覺都沒有。

為什麼呢？他不明白自己的狀態，他也想知道，為什麼雲卿會對自己這樣好呢？

如果不是今天店長提醒，他也不會回憶起之前下意識忽略的細節，現在仔細想了一下，雲卿對自己真的比較縱容，雖然說是自己先找上他的，但他之後的細緻，不管是在學校的配合還是在店裡的體貼，都是站在他的角度上為他著想。

程然打量著前面男生的背影，不管是從身高還是氣質，都不像個十七歲的小年輕，他的沉穩是有內而發的，能夠讓人不自覺地跟隨他。

想到這，程然撇了撇嘴，就憑這好模樣，以後當要是他老闆，都會有很多追隨。

程然不知道他此刻的想法，在幾年後的確被驗證了，不過那時雲卿靠的更多的還是實力，而現在的他也只是頗有感想而已。

不過，這樣優秀的人，怎麼會對自己上心？

他下意識地又看了看自己，中規中矩的襯衣加長褲，很久沒有理的頭髮，外人看來不過是大眾人群里最普通的一類，還真是不搭呢。

腦海里剛閃過的「他是把我當朋友」的理由，還沒否認，便見著要走到停車的地方了，於是程然想了想，也不再自己糾結。

「雲卿。」程然喚了一聲，聲音不大，但前面的人卻頓時停了下來。

程然見狀，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嘴唇，現在他更想要知道原因了。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程然同學頗為耿直的性子讓他直接問出了最想知道的問題。

「別說你沒有，在學校的時候，我一直躲著你你卻不但沒有生氣，還配合我尊重我的選擇，在蛋糕店裡，你破例讓我享受『優惠』，這個店長都告訴我了，你……為什麼呢？」

程然越說越慢，他第一次認真的和雲卿對視而沒有慌忙低下頭，那雙透澈的目光，幹凈地直擊人心。

雲卿聽到他的質疑，微微一愣，心底有些雀躍，沒想到今晚上的舉動居然有這麼大的作用，能夠激得「小烏龜」自己伸出頭來。

看著眼前這個自己喜歡了好久的人，真想就這樣告訴他自己的心意，但他最後只是深吸了一口氣，凡事不能逼得太緊，尤其是對這個敏感的傢伙不能急，不然適得其反就不好了。

這樣想著，他將衝動深深地隱藏在心底，臉上帶著淺笑思索了一下，便開始他剛剛想好了的解釋。

「因為我——」「等下。」

程然突然打斷了他的話。

他突然不那麼想知道答案了。因為，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答案——就在剛剛問出的那一瞬間，他頭一次聽到了到自己目前為止，最明確的一次的心聲——

砰，砰，砰……

問:——他會怎麼回答？朋友？好像除了這個沒別的了。

答:——但不怎麼高興，不想要這個答案。

問:——為什麼不接受？你不是把他當朋友嗎？

砰，砰，砰……

答:——朋友？是朋友。

問:朋友為什麼不接受？你確定自己對他沒有其他想法？

答:對，不是朋友，不，是不只想是朋友。

問:——不只想？你是不是還忘記了一個原因？你確定自己不是喜歡上他了嗎？

答:——喜歡？喜歡……原來，是喜歡上了啊。

——

最後的結論得出的那一刻，他突然發現自己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因為喜歡，所以不斷放任對方進入自己的世界，因為喜歡，所以就算生氣也不會離開，因為喜歡，所以才會莫名地煩躁，因為喜歡……

這一刻，程然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心，他不用摸，都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臟在為這個答案，而瘋狂跳動。

所以，他打斷了雲卿的解釋，他可不想自己剛剛發現了自己的心意，就瞬間失意。

但他也沒有就這樣說出自己的心思，他還沒傻到那個地步，現在他和雲卿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他現在……沒有資格站在雲卿的旁邊。

況且，還不知道雲卿能不能接受自己。

程然越想越入神，那雙眼睛也越發明亮動人，幾乎忘記了自己現在還欠對面的人一個解釋。

而對面，雲卿只是頗為無奈地看著眼前這個打斷自己卻又不說話，現在又自顧自地開始出神的男孩兒，眼裡閃過絲絲縱容。

其實說是出神，也不過一兩分鐘，但是程然自己回過神來，看見對方一臉戲謔地看著自己，還是有些不自在。

「沒，沒事兒了，我們回去吧。」程然暗自懊惱了一瞬，掩飾性地越過雲卿往裡面走去，去取自己的腳踏車。

雲卿搖搖頭，囁著笑跟著走了進去「不需要我解釋了嗎？」

雲卿靠在桿子上，笑著問到。

「不用了，我已經有答案了。」

「哦？」雲卿好奇地挑了挑眉，湊了過去「什麼答案？」

「以後再告訴你，現在不行。」程然一手推開了雲卿，見他沒有取車便問到「你的車呢？」

雲卿無奈地攤開手「借出去了。」

程然步子一頓，順著對方的視線看向自己的腳踏車。

「我……」「我沒載過人啊先說。」

程然推著車走出去，搶先說道，並且示意性地拍了拍後座「摔了可別怪我。」

雲卿無奈，話道嘴邊又咽了回去。

他本來準備說自己來騎，然後載程然的，現在話被堵了回去，只好順從地點點頭，乖乖地坐到了後座上，然後穩定好腳踏車，等程然上車。

程然見他坐穩了，也坐了上去，但在轉身的那一刻，嘴角卻擋不住地向上揚起。

他果然……挺在意自己呢，程然愉悅地想著，剛剛對方的表現他都看在眼裡，以前是沒注意，現在注意到了，才發現，或許日後自己的「追求」之路並不太難，至少，對方對自己有好感不是嗎？雖然——原因不明。

夜晚的風一陣一陣地吹來，兩個人的距離，也在這個晚上，開始越發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