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單扭曲不堪，小床一片狼藉，地上幾團紙巾，天色已暗。

陸嘉楠癱軟在床，大腦一片空白，蕭品源從他身旁起身，順手拿了桌上一盒煙含一根點上，儼然一副千年老油條的嘴臉。

「誒，給我一根。」

被煙味喚回了神，陸嘉楠支起身子向蕭品源要了一根，順便還向他借了火。

蕭品源皺著眉，看著陸嘉楠熟練地吞雲吐霧後將他嘴裡的煙拿走。

「你幹什麼？」陸嘉楠不滿。

「什麼時候學會的？」蕭品源問。

「早學會了。」

「跟誰學的？」

「你啊。」

蕭品源聽後狂吸一口，隨後滅了煙，對他說：「不吸了，以後我也不吸了。」

陸嘉楠聽後笑了一聲，伸手搭在他肩上，兩眼移向窗外。

「雨好像停了。」

這一次覆雨翻雲，蕭品源手下留情，可是陸嘉楠還是被折騰到夠嗆。

起床時他坐立難安，下樓時兩腿也在不停顫抖，蕭品源問他是不是很疼，他還死撐著不說。

蕭品源沒轍，強迫他扒在自己背上，背著他走到學校門口的車站，下車後又背著他送他回家。

這個時候下班高峰已過，人行道上變得空曠。

車站離家還有一段距離，蕭品源踏著一路積水，路面借著周圍路燈和霓虹映出他們的倒影。

「一直看著，你就不嫌累啊？」

兩人本無話，許久，蕭品源冷不伶仃地問了一句。

陸嘉楠兩隻眼睛原本盯著蕭品源的一隻耳朵一動不動，此刻頭微微一抬，好像又想從對方頭上尋找些什麼。

「別找了，我後面又沒長眼睛。」他又說。

「你怎麼什麼都知道？」陸嘉楠驚訝地問。

蕭品源得意道：「說過多少次了，我這是神機妙算。」

「你真可怕。」

「這有什麼可怕的？」

陸嘉楠：「被別人看穿，難道你就不會害怕？」

「被別人看穿，我也同樣可以看穿別人，沒有什麼好怕的。」

「我不行，我沒辦法看穿別人，所以我也害怕被別人看穿。」

「不是你不行，是你不敢，」 蕭品源輕輕笑了一聲轉過頭，將他向上掂了掂，「反正我算是看清你了。」

「那你說說我在你心裡是怎樣的？」

「嗯……」蕭品源想了想，「你這傢伙，就是個喜歡裝自大的膽小鬼。你把什麼事都悶在心底，總是藏著掖著欺騙自己，而且一有事就生悶氣，就算是氣死憋死也不願意朝自己真正想要的目標邁上一步，一定要別人狠命地拖著你，粘著你，把你的心思猜個幹凈透徹，才肯慢慢挪上前一步。」

自己是不是蕭品源嘴上說的這般不堪，陸嘉楠不知道。或許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所以他只保留意見不反駁。但是蕭品源有一點說對了，他確實喜歡讓別人猜測自己的心思,只不過這並非是因為自己膽小怕事或是想刻意隱瞞什麼。

其實將心像洋蔥一樣用老皮一層層包裹起來，等待別人用心用手一點點地剝開發現裡面的秘密，冥冥之中會與那人生出一種特別的默契，尤其是對喜歡的人，這種默契會慢慢升華成難以言喻的快樂。

自然，這些話他還是藏在心底，等著蕭品源慢慢去發掘。

「像你這種性子，相處起來真的會好難的，」聽身後人不說話，蕭品源繼續說，「其實我真希望你的性子能像他一點，不需要多，就只要一點點就好……」

「你說的他是誰啊？」陸嘉楠終於發話了。

「當然是阿傑啊，你看他外表挺文弱的，其實骨子裡多彪悍霸道潑辣，要是你能……哎呀，你別這樣！」

蕭品源話還未完，就被陸嘉楠用雙手緊緊勒住脖子，那一剎他差點就要窒息了。

「這樣夠彪悍嗎？」陸嘉楠鬆開手在他身後冷冷問。

蕭品源：「……」

「以後我有什麼不對的你說我會改，但是在我面前不準提他的名字。」陸嘉楠又說。

「好，好，不提了。」蕭品源嘴上應著，心想這小子學得也真夠快。

走到陸嘉楠家的單元樓門口，蕭品源將他放下。

「好了，送你到這兒，可以上樓吧？」

蕭品源看著他身後的樓梯，並非是不想背他上去，而是怕這個點會被他爸爸和鄰居們撞見。

「沒事，就到這兒吧，到學校後記得給個消息。」陸嘉楠叮囑。

「嗯，好，再見。」

「哎，對了。」

蕭品源剛轉身，又被陸嘉楠叫住。

「怎麼了？」

「那個……」陸嘉楠難為情的撓撓頭，支吾半天，「以後你可要與我好好相處啊。」

蕭品源翻眼笑笑沒說話，而是跑上前抱著他在他唇邊輕輕點上一口。

「回頭見。」說完他向陸嘉楠擺擺手跑出了單元門。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陸嘉楠被吻過嘴角浮出一絲笑意。

……

「回來了，今天怎麼這麼晚？」

「哦，店裡有些事，忙了一下。」陸嘉楠答道。

就和蕭品源預料的一樣，這個時間爸爸確實在家。這非常難得。

「今日你倒是挺早啊。」

「錢輸完了，就早點回來唄，」爸爸放下閑書笑笑，指著脖子又問，「對了，你這裡是怎麼搞的？」

「這兒？」陸嘉楠手放在脖子上，明白後驀然紅了臉，「這個……剛才店裡鬧蚊子，被咬了……」

「這個天會有蚊子？」爸爸不解。

「怎麼沒蚊子？店門口就是一條水溝，一下雨就會鬧蚊子。」

說完他轉身去了浴室。

對著鏡子脫下衣服，身上除了有淤傷，脖子和胸口還多了蕭品源留下的斑痕。

這在他雙肩和背上還有一片，只是後面的他看不見。

「這傢伙，也太狠了……」

陸嘉楠看著身上這些小花皺了眉，一邊暗自罵著蕭品源，一邊用衣服捂好後匆匆鑽進房間。

時間好像還停留在那個時候。

陸嘉楠靜靜躺在床上，腦中還是之前與蕭品源一起瘋狂時的畫面。他剛準備將耳機帶上驅趕一下這些心魔，耳邊卻傳來幾聲有規律的口哨聲。

起初他以為是鳥叫，最後還是忍不住好奇打開窗戶尋覓發聲者究竟是誰。

蕭品源就在樓下的路燈旁，見五樓那扇窗戶打開了，高興地向裡面的人招手，口哨聲也戛然而止。

陸嘉楠一眼就看到了他，展了顏，也向他擺手，直到那個身影消失在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