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不要了，看不見我，他會著急的。」

巴士啟動，從兩人身旁呼嘯而過。

陸嘉楠也不知為何，話到口中，偏偏憋到現在才說。

「可是之前你不是在電話里告訴過他，說你今天不過去了嗎？」蕭品源握著他的手，力道加重了些，「我不知道分開這些年你想沒想過我，但是我想你了。」

陸嘉楠前一秒還想掙扎開，現在又乖乖的定在他跟前，看著他一雙紅透的眼，裡面那麼著急衝動。

喝酒的人都說酒是陳的好，喝茶的說越老的茶越有味，就連泡茶的水都要用陳年的雪水。不知道人是不是也一樣。

可偏偏這傢伙不帶一絲茶香，讓人嘗到的只有苦味。

「現在這個點公寓那邊應該還有吃的，」蕭品源看看時間，「我知道你喜歡車站前那家店裡的奶茶，要不我們去那兒？」

陸嘉楠怔了怔。

「不用，這附近的就行，」又問，「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去哪家店？」

蕭品源看著他尋常般笑笑，「我就是不小心知道的。」

「你還不小心地知道了什麼？」

「這個……」他輕輕一嘆，「到那裡再說吧。」

他指著馬路對面的奶茶店。

「這裡沒有什麼特別好的東西，今晚你先將就一下。」

蕭品源還記得陸嘉楠喜歡喝什麼，他給他買了一杯熱奶茶，另外還有一包大份的薯條，兩人坐在店裡邊吃邊聊起來。

因為勞改期間表現好，蕭品源得到了假釋資格，早在半年前就被放了出來。

他出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鼓足勇氣去找陸嘉楠，哪知道陸嘉楠原來的家早已住進了其他人。他也不知道這裡的房子究竟是租給了別人還是被賣掉了，就連學校也回不去。他以為那個城市已經再也沒有可以和陸嘉楠碰面的場所了。

三年多的時間，周圍的環境變化都是如此巨大，又何止是那個城市。

「……以前的號碼因為欠費被強制註銷，出獄以後發現手機也壞掉了，與你的照片、聊天記錄、還有喜歡的歌都沒有了，當時覺得自己就像是被恢復出廠設置的手機，生命里變得一片空白了。」

「那你怎麼想到來這裡？」陸嘉楠拿一根薯條沾著一碟番茄醬，顯得無動於衷。

「因為我知道你在這兒。」

「你怎麼知道的？」

「之前無聊，就進了以前你玩的那個網站，後來正好撞見你在直播，上面可以看見你的地理位置信息，所以我就申請過來了。」

「你竟然跟蹤我。」陸嘉楠聽完停了手。

「我沒有，我只是……」

「你又是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裡的？」

「我是真不知道你住在這裡！」蕭品源慌忙擺手，嘆口氣後解釋，「我來這裡之後第一次遇見你，就是在那間小酒吧，當時我和同事進去小坐，你正好就在台上唱歌……我怕你看見我，所以當時就跑了……第二次，就是你在隔壁唱歌的時候……」

「既然想見我，為什麼又要躲躲藏藏地！」

陸嘉楠一激動，戳斷了手上的薯條。

「那是因為……」他沉寂片刻，「我不知道你還會不會恨我……」

「蕭品源，你真的很討厭！」陸嘉楠撂下一句，起身大步出了奶茶店。

這不是口是心非，他是真的很討厭。

有的東西本來已經忘記，偏偏這傢伙一來又再想起。

又或者說，那些事自己本來就沒有忘記，只是一廂情願地想重新開始。

可是怎麼就這麼難！

「嘉楠，你等等！」蕭品源從他身後追上來，「嘉楠，你慢一點……」他追到他身旁，「你就給我一句話，是不是不想看到我，如果是，我馬上走就是了！」

這到底該怎麼回答呢？陸嘉楠停住了腳步。

「如果你不說，我就當你是否認了。」蕭品源說完，試探性地握住了陸嘉楠的手。

兩人照原路，又回到了醫院。

急診樓的椅子好多都空著，兩人選在這裡，許是因為這裡比較暖和，又或許是這裡比較安靜，再或者是他們想也沒想，相互跟著彼此就進來了。

一路上蕭品源問了陸嘉楠好多問題。

為什麼要離開那個城市，為什麼要來到這個城市，為什麼現在又是孤單一個人……

陸嘉楠答得有一句沒一句，對於有的問題，他幹脆選擇閉口不言。

蕭品源覺得這樣實在無趣，只有又拿出了老伎倆。

「又是真心話？」陸嘉楠聽了他的建議後一臉鄙夷，「要玩你自己玩，我才沒這個閑功夫。」

「可是你現在不就和我閑在這兒嗎？」

「閑的是你。」

「那你就沒有什麼想問我的？」

「沒有。」

蕭品源聽後把頭仰在椅子上，長嘆一聲。

良久，陸嘉楠發話：「要玩也可以，不過必須我先來。」

「好啊，」蕭品源打起精神從椅子上坐直，想想又說，「但是如果我不想回答，你可不能讓我做過分的事。」

陸嘉楠：「我把同樣的話也送你。」

大廳里正播放著叫號，陸嘉楠望著候診區前滿熒幕的陌生名字，想想後問：「現在你在做什麼？」

出獄後，蕭品源拜託之前的教官，在這裡找到了一份購物網站客服的工作，每日除了回答顧客提出的各種奇葩難題，就是催收到貨的客戶給個五星好評，客戶不理，他還會親自打電話騷擾。

「這個工作還真適合你這種厚臉皮。」陸嘉楠想起之前在網上買東西被客服電話騷擾，忍不住笑起來。

「可是你以前不是想做劇組美術嗎？現在不能做了嗎？」他又問。

「這是第二個問題，該我問你了。」

「你問。」

蕭品源看看他的腳，「你的傷好了嗎？」

「你就只問這個？」

蕭品源點點頭。

「已經全好了，就是……」陸嘉楠動動腳，「天陰下雨時會有些痛。」

蕭品源聽完皺了眉。

「現在該我問你了，」陸嘉楠又問,「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當然還是為理想而奮鬥了，這個工作也只是暫時糊口而已，總有一天，我會做我自己喜歡做的事。」

蕭品源做了回答，又問陸嘉楠：「那個男的，你真的打算和他在一起嗎？」

陸嘉楠蹙眉思忖片刻，「我也不知道。」

「那……可以讓我犯一次規嗎？」蕭品源看著陸嘉楠認真起來，「我想再問你一個問題，對我來說很重要。」

「你問吧。」

「我想和你重頭來過，我們之間……再無重來的可能性了嗎？」

眼前大屏上的名字換了兩輪，兩人又沉寂在叫號的聲音中。

陸嘉楠兩眼眨了幾回，最後終於回答：「我選擇大冒險。」

「那……」蕭品源牽上他一隻手，與他十指相扣，「今晚你和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