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先生對陳先生說:跟我走吧,陳先生。
小說: 莫守誠歸 作者:小金风 字數:3290 更新時間:2019-09-22 10:50:17
來到陳莫就職的醫院,陳誠沒有見到他。聽護士們說,陳莫病了在家休息。
說起來陳誠當初之所以會找到陳莫,也是一種奇妙的巧合。
當時陳誠為了楊芝橙的病到處詢問哪裡有好的腦外科醫生,結果他的一個朋友就把陳莫發表的一篇論文發給了陳誠。朋友留下話:這個作者就是個好醫生,如果能找到他動手術就一定不會有問題。陳誠一看論文作者名字是斯坦福的陳莫,就知道是誰了。
陳莫的那篇論文雖然是幾前的,但是對於腦腫瘤的產生和評判做了相當詳細的介紹,畢竟這種腫瘤長在腦部,無論哪個患者都不願意在頭上多打一個洞,所以他就在論文中將腫瘤的圖像數據進行細分,以此來判斷腫瘤的性質,並且在這基礎上還推薦了有效的手術方案。
那時陳莫幾乎每天都下臨床,也積累了不少手術經驗,他每次都會收集不少數據進行記錄,所以那篇論文怎麼看都不像是論文,而更像是一篇實驗報告,也正是如此,他的這篇論文發表後根本無人問津。
無人問津,卻是很實用,陳誠的那位朋友在日本,裡面的指標即便是現在,日本各醫院的腦外科醫師都在沿用。
當多年後陳誠選擇回國與陳莫在一起生活,他每次向陳莫提起這篇論文時,陳莫都會覺得相當自豪和感激,他將那片論文當成了自己與陳誠的媒人。
……
按照之前的路,陳誠找到了陳莫家,他敲了好幾聲的門,陳誠不應,最後他著急了,找來保安要求開鎖,最後保安找到了開鎖匠,門才終於給開了。
進了屋,茶幾上除了一張楊芝橙演奏會的票,再沒其他東西,房間還是如他離開時一般,一塵不染。
陳誠不知道,若非那張票上印有自己名字,陳誠早將它撕碎扔進字紙簍了。
「三哥……三哥?」
緩緩進了陳莫的房間,陳誠喚著陳莫,卻還是沒有得到對方一句應答,只看見床上那具消瘦的身體平躺著緩緩地一起一伏。
陳誠走到床邊,看著滿面通紅的陳莫,用手試了一下他的額頭,嚇得縮了手。
怎麼會這麼燙……
其實雖說陳莫腰細得跟竹竿似的,面色又蒼白,整個人弱不禁風的樣子,可身體底子還是不錯的,只是前段時間染了流感,這回自己又作,才又生了病。
自上次與陳誠有過那遭後,陳莫便食髓知味,以往自己手淫時不過擼幾下就會射,可最近自己也不知怎麼了,單就之前那套已無法滿足自己的身體需要,之後他去了情趣商店,也不顧他人眼光,買了一些男同性戀做愛用的道具,就著他如今的寂寞以及對陳誠身體與情感的渴望,回憶著當夜他與陳誠的種種就開始了冗長又悲哀的自我安慰……
許是自己做得太過,又許是自己沒注意衛生,幾次之後他身體就有些感染了,他以為不過是場小感冒,還指望不用吃藥就能挺過去,結果直到病發那日他昏倒在手術台邊,才明白自己是真撐不下去了。最後那場手術還是由他的學生完成的。
醫院勒令他休息,他就一直在家,也不吃藥,燒得渾渾噩噩不省人事。
陳誠不知道別人生病該怎麼照顧,他也從不會照顧別人,通常情況下他會拜託醫生或更專業的人士幫忙照顧,就像當日楊芝橙受傷生病一樣,可這次他居然親自留下來照顧陳莫。
大冬天,陳莫房裡好冷,空氣也不好,陳誠開了客廳的窗子通風,又開了陳莫房裡的空調輸送暖氣。陳莫額頭燙,他買來冰袋幫他降溫,陳莫昏睡到吃不了藥,他將藥放進自己嘴裡親口餵給陳莫吃。
一劑消炎藥下去後陳莫體溫由原先的41.3度降到了38.2度,此時陳莫也有了知覺,口中知道叫著「冷」。
聽見陳莫喊冷,陳誠脫去自己的外衣,鑽進陳誠的被窩用自己的身子幫他暖身,一邊暖一邊希望自己的溫度可以將陳莫悟出一身汗,他聽張玥說過,人在發燒時只要出一身汗,燒就會退掉。
陳莫最後真的出了一身汗,大半夜的,他醒了。
感到身後突然有個人緊緊抱住自己,陳莫嚇了一跳,整個身子開始向前聳動。
「誰?」
陳誠緊了緊懷中人:「三哥別怕……是我……」
「小四……」
陳莫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像今天這情形,自陳誠走後他不知夢了多少回,每次清醒後發現不過是夢,那種感覺就和他當初想著陳誠自慰射出一波後一樣的空虛寂寞。這次他來不及思考這究竟是不是個夢,如果是,他寧願自己繼續做下去,他知道自己已是無可救藥了,所以他還是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清晨,陳莫醒來,頭還又重又疼,他看著身旁陳誠微張著嘴,話堵在口邊一個字都吐不出。
他的嘴唇幹裂,周圍起了痂,陳誠心裡一陣心疼,讓他在床上躺著別動,起身後連外套都不穿,只顧著用被子將陳莫整個人裹好,才匆匆去了廚房。
陳誠記得小時候有一次爸媽吵架,他們都離了家,那日來幫傭的阿姨也有事,偌大的房子里只有自己一人,之前小提琴課的老師還給自己說過一個鬼故事,那晚自己被空蕩的房子嚇得不要不要的,不僅如此,肚子還特別餓,家裡貌似是什麼儲備糧都沒有了,就算雪櫃留有基本的食材,那時候的陳誠自己也做不來。後來他終於受不了打了一個電話到三哥家,結果陳莫二話不說,當即就跑來了。
陳誠記得那晚陳莫給自己煮了粥,他照著當初眼前看到的,學著陳莫的樣子淘了米放了水在電飯煲里,又燒了熱水,將熱水和雪櫃里的瓶裝水摻成一杯溫水後拿著就進了陳莫的房間。
陳莫喝了水覺得舒服很多,又再睡下。陳誠守在他床邊,在聽見電飯煲的完事聲後又盛了碗粥出來。
那粥煮得可以塞牙,陳誠看著自己也覺得難受,他知道三哥只能吃清淡的,又下樓買了包鹹菜。
「小四……真的是你,你怎麼來了……」
陳莫兩日滴水未進,聞到粥的味道整個人清醒了,他抬頭看著陳誠,心想這美夢終於成真了。
「三哥,別說話,你先吃……」
陳誠將陳莫扶起,又拿起床頭的粥,拿勺子搗一搗後一勺勺的吹涼,隨後一口一口喂進陳莫嘴裡。
「三哥……你先將就一下……小心燙……」
陳莫點點頭,一邊嚼著那粥一邊不可思議的看著陳莫,整個身心開始享受著他給予自己的所有關愛。
一碗粥見底,陳莫似感到有什麼要結束一般,掩不住心裡失落地問陳誠:
「你這回……又要什麼時候回去?」
「演出完就回去……」
「哦……」
陳莫低了眼,遮蓋不了臉上的失望。翁然間卻感到手掌上的溫度,耳邊傳來陳誠的低語:
「跟我走吧,三哥……」
……
陳老爺子去世後,他在市中心的老房子後來給了陳誠的大伯,大伯病逝後又將它給了陳誠的大哥陳念。之前大哥還將這房子出租給別人,可後來租客們都投訴這房子太舊,又大,裡面傢具電器陳舊,租金貴又不實用,最後都是租了不到兩個月就強行退了,弄過這麼幾遭後大哥也懶得再放租,只將它這麼空著。大伯生前也給陳念說過,讓他將房子好好打理打理裝修裝修,但也不知道陳念是懶得弄還是想保留兒時那點回憶,那房子依舊是以前的樣子,就和大伯爺爺在世時一樣。
地上的紅漆已然褪色,門還是老式木門,灶台還是那個白色瓷磚砌成的土灶,瓷磚經過這些年已然發黃,就連一旁的水龍頭都舊到關不住水,只看著水一滴滴向下漏。
「選在這個地聚會……有點意思……」陳念看著水龍頭笑笑。
之前陳熙提議過,兄弟姐妹幾人一起去三亞,但是大家都各有事忙,總說不上一個具體時間,不是這個今天有事,就是那個明天要忙,最後陳熙生氣了,想著同城的還有好些人,就將地點改在這裡,於是這下好了,人都齊了。
那天兄弟姐妹們有兒有女的都拖兒帶女,陸陸續續地到了陳老爺子家,大家有說有笑,只是不見陳莫和陳誠兩人,那晚陳熙叫酒店的人送菜過來,就在吃飯時兩人可算是一起踩點過來了。
大家圍著圓桌坐成一桌,兩人在飯桌前坐在一塊兒,大家飯後有說有笑,都說著小時候的荒唐事,卻誰也沒注意到,飯桌下陳誠一直牽著陳莫的手。
陳莫還是如以往般寡言,不同的是以前自己寡言只是在壓抑,而現時現地,他只是在專心感受著指縫中傳來的緊緻和溫度。
大家開玩笑,說陳誠小時候總和陳莫穿連襠褲,就像是在一起了一樣,陳誠笑笑,坦然道:
「是啊,我就是和三哥在一起了,你們能怎樣啊?」
陳莫紅著臉,別人只以為他是喝多了,他安靜地坐著,聽著四月天在窗前灑下的連綿細雨,又想起以前文人說過的:喜歡一個地方,若非是那個地方有你戀著的人,就是那地曾經有最喜歡的自己。
對於陳誠的愛,陳莫沒太深究過其中的緣由,只是單純覺得感覺到了,就喜歡上了。就像陳誠當初給自己說過的一樣,喜歡一個人不需要太多理由,喜歡上就喜歡上了,愛上就愛了,既然愛,那就要義無反顧愛下去。就像如今兩人牽的手,牽上了,就一直牽下去。
陳莫在周圍的微光中淡淡一笑,心想自己漂泊多年的感情,總算是有個落腳的地方了,之前那種孤獨,也都漸漸成了福祉,當初選擇守在這裡,真是守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