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白子旭對鋼琴並非不感興趣。

音符，旋律，曲子，從最初入耳的剎那他就喜歡到不行，更何況還能與百里茂坐在同一張凳子上……

「不是說了要坐在一起嗎？」

「難道這不是坐在一起嗎？」

百里茂讓白子旭坐在琴凳上，自己則搬來一張椅子坐在他身旁。

白子旭抱著胸一臉不滿，把一口椰子肉嚼的嘎嘣響，兩腿還在琴前交疊著。

「把腿放下！」百里茂輕輕拍他大腿，掰下他雙手強制他坐好，又開始喋喋不休起來，「趕緊把東西吃完，以後坐這裡不許吃東西不許喝水，更不許把帶水東西放在這上面……」

白子旭始終氣鼓鼓的模樣，百里茂以為他還在厭學，立馬熟練的從身後變出一本幼兒鋼琴練習曲。

「哥，這是幼兒的，你拿這個教我，沒弄錯吧？」白子旭翻了翻琴譜，指著封面上『適合四歲及以上兒童學習』表示極度鄙視以及抗議。

「沒弄錯，」百里茂手拿一隻鉛筆左右搖擺，「就算你是老爺爺，學這個也得從最基礎的開始，千萬不要輕視『四歲以上』，因為你或許連四歲的小孩都比不上。」說完他將琴譜翻開第一頁擺放在鋼琴前。

「怎麼這麼麻煩！」白子旭面對譜子抱胸眯眼，儼然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

「所以今天這節課，我就先教你識譜以及最基本的手型。」百里茂邊說，拿著鉛筆在譜子上勾畫起來。

白子旭很快就記住五線譜的規則，他跟著百里茂的指引，雙手放在鋼琴上，動作是有模有樣。

他其實不屑於這本幼兒練習曲，但是想到兩日後的約會，也是豁出去了。

這個消息，是他兩日前從迪卡斯口裡知道的。

迪卡斯可以侵入任何網路竊取情報，從開始到現在，他就一直在竊聽百里茂的電話、簡訊、QQ、微信，乃至他的一切上網痕跡。

迪卡斯向白子旭不停地強調過，楊灝是一種名為情敵的可怕物種，是他當前情路上最大的敵人，必須要毫不猶豫毫不留情不惜一切代價的將他從精神層面上擊到，還要置他於萬劫不復的死地才行。

白子旭看著譜子，想起楊灝那張臉，胸中怒火熊熊燃燒，然後一口氣彈完了整本幼兒鋼琴練習曲。

百里茂沒想到白子旭的接受能力竟然這麼強，不僅識譜快，手也異常的靈活。

因為樂感好，他彈的小曲子節奏正確，整體都還算不錯，這些都讓百里茂感到無比震驚。

「你還真有些天賦啊……」百里茂眼神欣喜，他輕輕捧著白子旭的雙手端詳感嘆，「而且你的先天條件不錯，手指很長，如果肯耐心跟我三年，應該會變的很厲害。」

白子旭心裡自然是無比得意。

「哥，你之前不是說還有個肖邦嗎？拿來我試試吧。」白子旭嘴角微翹，向百里茂下了戰書。

即便有天賦，這大言不慚的德性還真是讓人忍不住想就地抽死他啊。百里茂已經是面如鍋底。

「咳……你等等。」

沉寂半晌後，百里茂回到房間，在裡面翻箱倒櫃一陣後手上拿著四本破舊的紅書走出來。

他對白子旭冷冷道：「要想彈肖邦，你還必須把這些都給彈過了。」

就算能把幼兒鋼琴曲全部擼完，拿到拜厄哈農萊蒙車爾尼，相信也一定會讓他感受到無盡的羞恥感與挫敗感。百里茂對此胸有成竹。

為了兩日後的約會，白子旭非常的有耐心，他接過四大本，一一放在琴前，開始一本一本的解決。

然後百里茂這晚就看著白子旭一頁一頁地彈，到了第二天早上雖然第四本還差一半，已足以讓百里茂開始懷疑人生。

他覺得自己就好像在做夢。

百里茂陪著白子旭一宿沒睡，仍不甘心，繼續甩出海頓巴赫貝多芬，接著還有一套『莫扎特煩惱』，隨後什麼練習曲奏鳴曲諧謔曲圓舞曲隨想曲協奏曲十二平均律也一起懟上了。

就算能順利彈完四大本，對於技巧性強的演奏曲目，自己不教，這小子應該也彈不轉吧。百里茂對此依舊是胸有成竹。

然而白子旭最後還是衝破難關，終於順利擼到了肖邦李斯特維瓦爾第和老柴。

不過兩日，百里茂二十二年的習琴生涯就這樣被白子旭給徹底秒殺，這個打擊太大，他怎樣都接受不了。

在白子旭彈完整本肖邦二十四前奏曲的時候，百里茂感覺自己的世界整個已經大崩潰。

「哥，我已經照你說的彈完了，你答應的，明天要帶我去啊。」

白子旭睡眼惺忪地在鋼琴前打個呵欠伸個懶腰，就跟通宵遊戲通關似的，心想原來鋼琴這東西竟然這麼難玩。

於是就這樣，馬上就到了星期六——

星期六的遊樂場人山人海，處處歡聲。

「師弟，子旭——」

這日楊灝提早就到了門口，等了兩人足足有半小時，百里茂與白子旭離門口還有一段距離，他已是迫不及待地向兩人招手。

楊灝襯衣長褲，好像才從工作中出來，相比之下百里茂就要休閑很多。

白子旭和百里茂一樣，穿了一套深藍色的運動衛衣。兩人遠看像父子，近看像兄弟，不遠不近地看，他們就是情侶。

「師兄！」

百里茂同樣也看到了楊灝，回應一聲後拽著白子旭的袖子奔上前

楊灝在百里茂眼裡永遠自帶濾鏡，背景永遠包含了鮮花和宇宙，同時在他身上也永遠充滿了各種無限美妙的形容詞。

「讓你久等了……」

百里茂跑到楊灝跟前喘著氣，不忘看了下表，確認自己沒遲到後又拍了拍白子旭的肩膀：「快問楊灝哥哥好。」

百里茂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之倒數第二條：在不得不與陌生人接觸時，必須要有禮貌。

白子旭將規則在心裡默念了一遍，然後面對楊灝露了皓齒，挑眉以標準的播音腔向他問候：「楊灝哥哥，您好！」

百里茂站在中間看著左右兩人，笑中帶苦。

人生處處是險阻，想要翻山越嶺，必先學會爬坑，何況還是自己挖的坑。

為了信守承若，百里茂昨夜忐忑致電楊灝，問今日的約會能不能帶上白子旭，如果對方願意，也可以讓約會延期。

哪裡知道楊灝不但沒有取消約會，還十分高興和爽快地回應：「帶上子旭？好啊，假期放他一個人在家也實在太孤單了，我是沒問題的……要不這樣，明日我們幹脆早些出來，就約在遊樂場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