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時坐在床頭，道：「我們要睡一張床了，這間房子里只有一張床。」

落羽愣了一下，臉可疑的紅了，道：「你去睡沙發。」

顧時眼尖地看到落羽的臉紅，道：「沙發發霉了，沒有辦法睡人。」

惡魔心態有些炸了，「那你明天就去再買一張床。」

顧時已經在了床的一邊，皺眉道：「我哪還有錢再去買一張床？而且這是雙人床，睡兩個人完全足夠。你要是不想睡，就自己解決吧。」說罷，就蓋上了被子。

他本來就經歷過苦日子，此刻節儉的習慣上頭，而且從昨天到今天遇見的事情太多，所以心裡有些煩躁，說話的語氣也不太好。

落羽被氣著了，背對著他睡下的顧時能聽見他越來越重的喘氣聲。落羽摔了門出去，但沒過一會，就又自己回來了，氣沖沖地上床，同樣背對著顧時躺下，把被子也給搶走了。

顧時也懶得跟他搶，用被子的一角蓋住肚子，就關了床頭燈睡下了。

夜半，空氣中寂靜無聲，唯能聽到草叢裡的細微的蟲鳴，在薄如輕紗的月色下愈加靜謐。

顧時睜開了眼，他睡不著。

他回想起從昨天晚上遇到落羽後到現在所經歷的事情，仍然感覺有些不真實。

本以為是都市傳說中的惡魔，真實的出現在自己面前。他感到忐忑和希望，卻沒想到惡魔是這麼一個神秘漂亮的少年。

像是被蛇引誘的亞當，受了蠱惑簽下了契約。惡魔向他展示了殘忍的一面，卻也維護了他的自尊。如果今天沒有落羽，他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韓澈和白笑語。

想到這，顧時轉過身，看著僅隔著十幾厘米的落羽的後背。

藉由月色，他看到落羽如絲綢般的長髮如一條銀河般散落在他們之間，他突然想起了牛郎和織女。顧時為自己這個想法感到有些好笑，卻不自覺地伸手穿過面前的銀髮，銀髮在指尖如花瓣般劃過。

「你要是再碰我頭髮，信不信我一把火火把你的手燒了？！」威脅的話從對面傳出。

顧時一愣，「你還沒睡著？」他悄悄地收回手。

「嗯。」落羽的聲音悶悶的，聽起來不高興。

顧時道：「剛才是我語氣不好，對不起。」

「哦。」落羽敷衍道。

顧時其實也並不在太在乎落羽是否真得高興，他繼續道：「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落羽在黑暗中沉默，過了許久才道：「你問。」

「像你們這樣的惡魔，在這個世界扮演的是什麼樣的角色呢？」

這是顧時在接受惡魔存在的時候，就一直在思考的問題。畢竟對於他來說，他只是一個普通人，最多就是偶然會聽到鬼故事，卻從來沒有經歷過超自然的事件。

落羽轉過身，月色恰巧照進了他的眼中，從顧時這個角度看過去，挑眉帶著一絲嘲諷的落羽，美的驚心動魄。

他勾唇笑道：「你不會認為，這個世界上只有人類這一種智慧生命吧？」

顧時沉默，他在今天之前，確實是這麼認為的。

落羽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嗤笑一聲，道：「這個世界上，人類是數量最多的智慧生命，卻也是最低等的智慧生命。」

顧時識相地選擇了不說話。

「除了人類，你在街邊見到的貓，狗，都有可能是智慧生命。當然不是每一隻貓，狗都是，畢竟人類的祖先中，也最終未進化成智慧生命的猩猩。這些生物在智慧生命看來，就是低等生物了。除此之外，還有吸血鬼，狼人，惡魔。初代的各個種族和人類簽下契約，子子孫孫永世不得傷害人類。起初有人反對，但是後來，他們發現人類和其他種族能形成一種良好的共生關係，就默認這一契約的存在。」

說到這，落羽頓了下，隨後繼續說道：「當然，這不包括惡魔一族，所以，惡魔一族就被鎮壓了。」

「惡魔源於人類的貪慾，只要人類有慾望，惡魔就不會消失。」

最後一句話說得格外的意味深長，使顧時陷入了良久的緘默。

過了好久，顧時才說：「但是人類不可能沒有慾望。」

「人的生命太短暫了，只有短短的幾十年，而這個世界太美好，所以做不到無欲無求。想遇見更好的人，想看更美好的風景，而即使窮其一生，也不見得能窺得這個世界美好的萬分之一。」

落羽驚訝，直愣愣地看著堅定的顧時，心中某個被他死死堅守的地方突然被敲開了一個裂縫。

片刻，他才在顧時略帶疑惑的目光中轉過了頭，淡笑道：「也是。」

連話都說得一樣啊。

顧時皺眉道：「你怎麼了？」

「沒事，睡吧。」落羽聲音變低，顯然不想繼續說話。

顧時無妨，也轉身閉上眼睛繼續準備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