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死了，眼睛閉上再也沒有睜開過。

一直到阿婆下葬的時候，許安成都沒有哭過，他答應過阿婆要每一天都開開心心的。

只是他不會笑了。

阿婆下葬的夜裡，丁樵第一次進了許安成的房間，當時他正在沐浴。

他看到丁樵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他並沒有想太多，哪怕是當著他的面穿衣服。

「不凡，你會說話吧。」

許安成扣子扣了一半，轉過身來錯愕的看向他，不解。

「我知道你會說話，可你為什麼不願意說話。」

許安成抿嘴不言語，他不知丁樵如何知道他會說話這件事，但他一定不能將自己可以詛咒人這件事告訴其他人。

丁樵走近他，看著他半露的肌膚，控制不住的想要觸碰，一邊幫他穿著衣服，手一邊在他身上遊走著，聲音都變了音調：「不凡的聲音很好聽，我很想聽不凡喊我一聲義父，以後我就是不凡唯一的親人。」

本來瞬間系好的衣服，丁樵硬生生磨蹭了半盞茶的功夫，才依依不捨的將手收了回來，看向他的目光愈發炙熱，還有幾分許安成看不懂的情愫和佔有。

許安成很不喜歡丁樵這樣的眼神，甚至有些厭惡。他當天夜裡，一個人偷偷翻牆出去，去了阿婆的墳前，把所有憋在心裡的話都和阿婆講著，一直到了天快亮才回了丁府。

在回院子的途中，他好像聽見了男子的慘叫聲。

丁樵平日里不允許他們隨便亂走，只能在固定的一片區域活動，也從允許他們出府，需要什麼只要吩咐下人就好。他曾聽下人們說起，府里還有很多和他年歲差不多的公子，他想，大概都是丁樵的義子。

每天夜裡，丁樵都會和他說話，也都會對他動手動腳，做一些事情，他還是沒有說過話，他發現府里的人也沒有人知道他會說話的事情，他還是眾人眼中的啞巴公子。

就這樣被丁樵磨了半個月，許安成第一次開口喊了丁樵一句義父。

自從他開口之後，丁樵對他越來越好，以前只是每天夜裡在他這裡待一會，後來白天也會時不時出現在他的院子里。

只是他偶爾偷偷翻牆出去去找阿婆的時候，經過一處院子時，還是能聽到裡面的慘叫聲。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將近半年。

每天一成不變的生活，只有彈琴時他才會覺得多了幾分趣味。

這樣的平靜被打破，是在一個祥和寂靜的夜裡。

那天，許安成夜裡想要偷偷翻牆出去，去看阿婆，剛出了房門，聽見外面一陣騷動，似乎是在找人。

窗戶出傳來細碎的聲音，許安成疑惑走了過去，一個人奄奄一息靠在牆邊，看向他的眼神混濁，這個樣子讓他不禁聯想到了阿婆，阿婆快死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

許安成將人拖回了自己房中，看著他身上的傷口一時間有些惆悵，他這裡沒有藥，根本沒有辦法幫他包紮，他想去找大夫，這人拉住他不讓他告訴丁樵，也不讓他去找大夫。

「怪不得，怪不得」，那人看清許安成容貌後又是哭又是笑，說的話也是亂七八糟，表情也是一會驚恐一會憤怒，活像一個腦子出了問題的人：「快逃，快逃，丁樵，他是個魔鬼。」

房內忽然被推開，丁樵的臉色很不好，有些陰沉，還帶著殺氣，是許安成從未見過的神情。

「孫旭是不是在你這裡？」

許安成愣了下，點了點頭，指著床上那人。

丁樵臉色更加難看，吩咐身後的人：「將人帶走，替小公子將棉被床單都換了。」

將孫旭帶走後，丁樵問道：「他和你說了什麼。」

許安成搖頭：「一會笑一會哭，沒說話。」

丁樵臉色緩和了下來：「早些休息，明日我再來看你。」

許安成點頭，丁樵離開後，很快阿福帶人換了一套幹凈的床褥，只剩他一個人，他才掏出手中的字條和書信，看了半天也沒看懂，他不識字。

熄了燈，他難得失眠了，想著方才那人的話，逃，逃到哪裡去呢？

看了好多遍，他記下了那張紙條每一個字的比劃，然後燒了，書信被他藏了起來，藏在床底下的一個角落用磚頭壓著，塵封了起來。

在中秋佳節的時候，許安成第一次被他帶出了丁府，除過夜裡偶爾幾次偷偷翻牆去見阿婆，他已經快有一年的時間沒有見過外面的世界，出門前丁樵給他戴了一個黑色的面具。

中秋節的燈會很熱鬧，街上來來往往擠滿了人，商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和記憶中的燈會並沒有什麼不同，只是這次燈會他不再是躲在一個角落裡，羨慕的看著大家。

一路上，只要是他視線停留過的東西，丁樵都會買下來。。

在半路上，丁樵遇見了一個朋友，二人很熟稔的樣子。那個人滿臉鬍子，眼神兇惡，渾身帶著匪氣和煞氣，讓人看著很不舒服，忍不住想要遠離。

「阿福，帶不凡在附近轉轉，記得，不要讓他摘下面具。」

丁樵交待完，便和這個人進了一家酒樓。

許安成盯著二人的背影很久，若有所思，接著在燈會逛了起來，燈會的花燈比府里照明的燈籠要更加明亮，也更加漂亮，整條街道沒有絲毫屬於晝夜的暗沉，活絡熱鬧。

許安成選了一盞蓮花燈，攤主告訴他蓮花燈可以許願，只要在蓮花燈上寫下自己的願望，蓮花燈隨河流漂流，到達天之涯，那裡會有仙人，看到蓮花燈上的願望，便會幫祈願之人實現。

許安成歪頭想了很久，起初他的願望是阿婆可以痊癒，阿婆去世之後，他的願望就消失了。

他沒有說話，拉了拉攤主，蹲在地上，用手指在地上寫著什麼，攤主每讀出一個字，他便記在心裡，用這樣的方法，他找了好幾個攤主，把所有的字拼湊了起來，那張被他遺棄的紙條上的內容被解析出來。

大概說的是，丁樵不能人道，得知自己妻子和其他人有染，懷孕生下孩子後，將妻兒和姦夫都殺了。他收養了很多窮苦人家的小孩，表明上對他們很好，但他每天夜裡都會凌辱虐待這些孩子，被他收養的孩子都生不如死，等到他玩夠了，這些孩子都會被賣到邊陲之地。

許安成想到了他翻牆時候聽到的慘叫，裡面有個片語合起來叫做人面獸心、禽獸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