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班車是十一點鐘，莫桑榆瞅准了時間，趕在車子停止前上了車，到自家附近的時候下了車。

這個時間段，路上基本沒有什麼人，偶爾有汽笛的聲音，從大馬路上飛速而過。四月的夜晚，依舊有些許寒冷，莫桑榆雙手提著自己的背包，抬頭望了一望深邃無邊的夜空，開始往自家的方向奔跑。

路邊的極速飛奔，抽走了莫桑榆所有的力氣，跑到了樓梯下，她彎著腰，撐著膝蓋，大口的吸入空氣，白晢的臉頰染滿了紅潤。

「桑榆。」有人叫她。莫桑榆放在膝蓋上的手無意識的握緊，餘光瞥見他已經到了眼前，平復了自己的心情後才緩緩的直起身。

何……從風。

本來已經快要忘記的人乍然出現在自己的眼前，莫桑榆有一瞬間的滯空狀態。

他跟平時不太一樣。雙眼紅腫無神，身體左右搖晃好似站不穩，而且，讓莫桑榆感到疑惑的是他的衣服彷彿在地上打過滾一般，髒兮兮的一大片灰塵。

她看著他，與他半米之隔。

滯空之後的冷靜連莫桑榆自己卻覺得太過於異常。

「桑榆。」他再次喚出聲，向她的方向移動了幾步，他抵著她的腦袋，額頭對著額頭，然後，頗有一些怨聲怨氣:「你不理我了嗎？」

「是你不理我。」莫桑榆配合著他的動作，低垂著眼瞼，她看著地面上模糊不清的影子，不知是何種滋味。

聽著他委屈的如同孩童一般的詢問，她不自覺的就放軟了語氣。

「桑榆，我跟人打架了。」他抬起頭，看著她，雙手牽起她的手，寬厚結實的手掌傳來熱度，他的手心有一絲血跡。

「所以了？」莫桑榆無動於衷，即使她心中有一絲動容，但她還是裝著滿不在乎的樣子。

「所以，你能收留我嗎？」他說。

「我只有一間房，睡不了兩個人。」果斷的拒絕。

「我可以睡地上。」他好像很堅持與她同一間房。

「那你也可以睡車上。」

「我車壞了。」他雙手一攤，也很無奈。

「你可以住酒店。」像他那樣有水準的人，住酒店應該比住她的房間更好。

「……」何從風受傷的低下頭，從褲兜里掏出一根香煙，點燃，吸一口，然後，吐出來，再吸一口，又吐出來，反反覆復，煙霧繚繞，彷彿他是被拋棄的小孩。無人可要。

路燈下，他自嘲著笑笑，吐一圈煙，又吐一圈煙。

莫桑榆心疼了。

她何德何能，能夠讓何從風露出類似於悲傷的表情？靠近他，陪伴他，原本遙不可及的人變得觸手可及，是上天給她最好的恩賜。

「從風……」莫桑榆猶豫著開口，「你喜歡我嗎？」

吐出的煙圈慢慢的向半空升起，而後消失不見。她看見他身體僵硬了一下，然後，他掐滅了煙，丟在地上踩了一腳，擁抱了莫桑榆，緊緊的，像是要掩飾什麼一般。

他把她的腦袋扣在他的胸口。

「等你白髮蒼蒼的時候，我再告訴你。」

莫桑榆伸手環住他的腰，臉蹭著他的衣服，微笑著點頭，即使他看不見她的表情，但她的微笑是真的充滿了福祉與歡樂。

雖說他之前說對她一見鍾情，但經過道柔的事後，她有些害怕失去他，害怕他在某些外界的影響下而拋棄她，可他沒有，還說要等她白髮蒼蒼。

她白髮蒼蒼的時候，他還在，這已經說明了一切。

那個時候的莫桑榆壓根就沒有想過所有的一切會是一場布局，沒想過有朝一日何從風會露著瘋狂的笑容嘲笑著她。

她信賴的人一下子反轉過來倒戈相向。

「等我白髮蒼蒼了，你會不會說話露風呢？」莫桑榆埋在他的胸前，天真無邪的問道。

說話露風？那不就是間接的說他牙齒掉光光了？

「不是露風，是露氣。」何從風好笑的糾正。

「氣？什麼氣？」她還真的抬頭，認真的詢問。

「精氣。」他捏捏她的臉，又嫩又滑。

「咦？」莫桑榆歪著頭，「何為精氣呀？」她的樣子是真的不懂。

「身為男人的秘術。」何從風神秘一笑，岔開話題，「桑榆姑娘，今天你睡哪兒？」

「睡之前你跟我講一個故事。」她提出要求。

「給你講大灰狼與小白兔的故事。」他點點頭，開始沉重的思考如何把一個平凡枯燥的故事講的風趣幽默。

莫桑榆一邊翻白眼一邊開門，何從風就從後面看著她的背影，突然瞄見手機一亮，打開手機，道柔發了一個消息:祝你順利。

何從風再次抬頭看了看莫桑榆的背影，那白色的身影在夜晚下好像變成了一團微弱的光，雖不明亮，但足以照到前行的方向。

刪除信息，何從風把手機放進兜里，也跟著莫桑榆一起走上樓梯。

她在前，他在後。

他跟著她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