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許諾推開了房門，一眼看見的便是跪坐在地的春花。

滿是笑容的臉凝滯，許諾疑惑地開口：「這是怎麼了呢？」

閆昊天不自在地偏頭，許諾聽到了？

春花反應過來，拍拍腿站了起來，笑著打哈哈：「沒事沒事，我不小心摔了一跤。」

許諾樂了，把盤子放在桌上，頭也不回地調侃：「春花大姐，你又不是第一次見我家昊天了，怎麼？又被驚艷到了？」

春花移步到許諾對面，幫著他擺碗筷，小心地觀察著他的神色，沒發現任何不對勁的地方，她這才放下心來：「是啊是啊，少爺太好看了。」

「看一眼就夠了，看多了我可不讓。」

兩人說說笑笑，擺好了餐桌，閆昊天也被推著在桌旁坐定。

「我做的，吶。」許諾笑著夾了一筷子菜，放在閆昊天碗里。

亮晶晶的雙眼，含著歡喜和期待。

閆昊天悄悄鬆了口氣，將菜一口吞下：「好吃。」

許諾臉上的笑容擴大，就差咧到耳後根去了。

晚上，兩人如同往日那般相擁而眠。

「娘子。」閆昊天小小聲地呼喊。

許諾沉睡著，一動不動，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

白日里過於勞累了，閆昊天心疼地吻了吻愛人光潔的額頭。

春花的提問很及時，他突然發怒不是因為其它，而是因為羞赧。

一直迴避著自己食人心治腿病的事實，他以為這樣，許諾就不會離開自己。

可惜，該來的總會來。

春花之後就是許諾。

他捨不得，一想到許諾會消失在自己的生命里，他的心就一揪一揪地疼。

連帶著秋月和管家的份，疼痛得讓他無法呼吸。

可是啊，已經進行到這一步了，如果放棄，那麼因為自己而死的那些人又該如何？

緊緊抱住了許諾，閆昊天的表情變得陰沉。

要是能用別人來替代就好了。他這樣想。

睡夢中，因為被摟得太緊而感到不適的許諾皺起了眉頭。

一大早，許諾就起了，府里事情多，容不得他多睡。

稀奇的是，閆昊天也跟著起床：「娘子，我想去你家看看。」

「我家？」許諾看向閆昊天，得到對方的點頭肯定之後，驚訝得不知如何是好。

許諾的家，是他自己一磚一瓦砌的，不豪華，但勝在溫馨。

嫁進閆府後，他就再也沒有回去過，想必那兒如今也早就被灰塵覆蓋了。

許諾本來想以閆府需要人打理為由而拒絕閆昊天，誰知人家直接給春花放了假，說是要所有人都好好休息。

眼看著春花歡歡喜喜地跑出門，許諾只能無奈地答應了。

路上經過上次去的田地，閆昊天又在那兒歇了一陣，到家的時候，已經黃昏了。

隔壁大娘聽到動靜，探出頭來打招呼，許諾笑著回應。

房子雖然小，但是長年沒人住，灰塵也是鋪了一地，連站的地方都沒有，幸好有大娘幫忙打掃，不然還真不知道啥時候能好。

閆昊天就坐在一旁靜靜打量。

鄉里不比城鎮，人口密度要小得多，這附近，就大娘和許諾兩戶人家，平常也很少有人來，偏僻得可以。

隔壁窗口有人影閃過，想來該是大娘的家人。

等房間變得幹凈了，許諾拿出些碎銀子給了大娘，兩人推讓來推讓去，最後大娘經過許諾的勸說後還是收下了。

看著大娘走回家，關上了房門，閆昊天轉身掛上笑容。

「娘子，這大嬸一個人住嗎？」

「嗯？」許諾忙著整理帶來的衣物，頭也不抬地回答，「她還有個女兒，不過我聽說我走之後就嫁人了。」

剛說完，隔壁屋裡就傳來嬰兒響亮的啼哭聲和婦女的爭吵聲，聽聲音，是大娘和她的女兒。

許諾愣住了，他嫁給閆昊天才半年多，這姑娘就有了孩子？

放下行李，許諾匆匆往外走，臨出門還不忘叮囑閆昊天：「不要亂走，山裡的晚上還是很危險的。」

閆昊天笑著應好。

等許諾回來的時候，他懷裡多了個哭唧唧的小包子。

大娘的女兒，是未婚先孕才嫁過去的，名聲不太好，又夫妻不和，這次吵了架收拾行囊便回了娘家。

「那姑娘，自己都是個孩子。」許諾嘆著氣，小心翼翼地把昏昏欲睡的小包子放在床上。

母女爭吵，他一個外人也說不了什麼，只能幫襯著帶帶孩子。

眼看著夕陽下沉，大娘也沒有過來帶走外孫的意思，許諾不得不讓小包子在自己家裡過夜。

中間小包子餓醒了，許諾便摸黑去隔壁羊圈裡擠了羊奶。

吃飽喝足，小孩咂咂嘴，滿意地呼呼大睡，憨相逗樂了圍觀的夫夫倆。

「昊天，你也睡吧。」許諾點上燈油，幫愛人脫衣。

「你呢？」閆昊天躺在小包子身旁，問道。

「我去大娘家瞧瞧。」許諾說著出了門。

房間里靜悄悄的，只有孩子的呼吸聲和燈油燃燒偶爾發出的噼啪聲。

閆昊天雙手一個使勁，把自己撐著坐了起來。

許諾是真的很擔心大娘，都忘了給閆昊天鬆開髮帶。

手一動，髮帶便鬆開了，靜靜攤在閆昊天的手心。

布制的髮帶隨著主人的動作展開，最後出現的，是泛著冷光的絲線。

線上偶有紫光閃過，淬了毒。

閆昊天神色複雜地看著躺在身側的嬰兒。

幾個月大，還沒有斷奶，小孩剛剛喝過羊奶的嘴角還殘留著幾點奶漬，胖乎乎的手指頭塞在小嘴裡，津津有味地吮吸著。

夢裡都笑得那麼開心，是夢見了什麼呢？

閆昊天把細線的一端靠近了小孩的手臂。

只要一個使勁，磨細了的線頭便會劃破嬰兒細膩的肌膚，毒液進入，他會無聲無息地死去。

本就不是受家人期待的出生，從這麼隨便地讓鄰居代養就可以看出來。

他的父母會難過，但很快就會釋然，而閆昊天便可以得到一顆心臟。

一顆能夠替代許諾的心臟。

之後再犧牲掉春花，他便可以站立，可以變得健康。

跟許諾白頭偕老，這是他最大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