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狼被這面目猙獰，表情兇狠的陌生人嚇到了，嗚咽著鬆開了咬著丁樲的嘴。

丁樲沒有察覺到這一人一狼之間的對峙，還抱著小狼往徐不棄身邊湊：「你要不要抱抱？」

徐不棄沒說話，只是伸手把小狼摟了過來，丁小狼乖巧地一動也不敢動，更沒有露出自己尖尖的利爪和狼牙。

「哇，小狼怎麼這麼乖！」丁樲有些吃味，「他在我懷裡都沒這麼聽話過。」

看著丁樲氣鼓鼓的樣子，徐不棄把狼舉起來朝他身邊靠了靠：「你現在抱抱。」

丁樲接了過來，果不其然，小狼沒有再反抗了，有些新奇地揉了揉小狼頭，丁樲自言自語：「小狼小狼，你今天吃錯藥了嗎？」

丁小狼嗚咽了兩聲，悄悄翻了個白眼，趴在丁樲懷裡不再動作了。它哪敢啊，沒看邊上那人類正表情冷漠地盯著它嘛！

「小狼的媽媽被張大叔打死了，我求了好久才把小狼接回來的。他就是認生，大概再過久一點就不會凶人了。」丁樲一邊跟徐不棄解釋，一邊溫柔地摸了摸小狼的背部，給他順毛，丁小狼舒服得直哼哼，喉嚨里發出呼嚕呼嚕的小聲音，那露出來的爪子也收了回去。

難怪，這狼身上沒有繃帶也沒有藥草泥，跟那受了傷的兔子和雞完全不同，甚至還有自己的名字。

野兔和山雞是丁樲跟丁老頭上山采藥的時候發現的，看這兩隻動物受了傷，丁樲就以練習包紮手法的借口求著丁老頭允許自己養它們，等到傷好了自然會把它們送回山裡。丁老頭哪裡不知道自家這個話癆徒弟的尿性，說什麼練習手法，分明是不忍心，想治好它們，便也就睜一隻閉一隻眼，隨他去了。

誰知丁樲越來越得寸進尺，又救回了根本沒有受傷的丁小狼，甚至還開始撿人。

丁老頭一邊嘆氣一邊給人看病，尋思著自家大概離變成收留所不遠了。

那可憐的病人，見丁大夫又是搖頭又是嘆氣的，嚇得臉都白了，只以為自己命不久矣。

而這邊，丁樲正興緻勃勃地拉著徐不棄去隔壁找孫大嬸。

這十里八鄉的，人煙稀少，說是隔壁，但其實也隔著很遠的一大塊田地。

走在田與田之間的小土路上，丁樲時不時回頭叮囑徐不棄：「這裡有個溝，你小心。」

「這裡要跳一下。」

「這裡有個泥坑，噫，肯定是劉叔又把水給引過來了，都說了好幾次，讓他自個兒去挑水，這麼一引，萬一引岔了怎麼辦。」

丁樲皺著眉絮絮叨叨的，邊上是已經被收割過一次的光禿禿的田地，徐不棄卻覺得，就算是百花齊放的春天，也沒有現下的景色美麗。

「看！那就是孫嬸嬸家了！」丁樲開心地朝門前的人招手，見對方沒反應，幹脆把雙手攏在嘴邊大喊，「孫——嬸——嬸——」

那人這才轉過身來，一見是丁樲，也高興地不得了，放下手裡的物什就走到了田邊：「小大夫，今兒個怎麼有空來玩？不是要跟著你師父去出診嗎？」

「師父讓我陪陪不棄，孫嬸嬸，這是不棄，我來幫他問問有沒有合身的衣服。」丁樲三步並作兩步，一下就跑到了孫大嬸身前。

「孫嬸嬸好。」徐不棄靜靜地站在丁樲身後，被丁樲扯了扯衣角才反應過來要打招呼。

「你好。」孫大嬸打量了會兒穿著不合身的衣服，長身玉立的少年，視線在對方臉上的疤痕停留了一會兒，臉色卻不似剛剛那般熱情。

她最討厭的，就是外來人。

丁樲沒感受到氣氛的異樣，上前摟住了孫大嬸的手臂：「嬸嬸，有沒有衣服嘛。」語氣撒嬌甜膩，是他慣用的計倆。

「有有有。」孫大嬸好笑地刮刮丁樲的鼻尖，「咱們小大夫要，怎麼可能沒有呢？」

是孫大嬸家裡的舊衣服，也不知是誰留下的，丁樲接過道了謝，便讓徐不棄趕緊試了試，沒想到剛好合身。

「嬸嬸，這是誰的衣服啊？」丁樲一邊不經意地問，一邊上手摸了摸徐不棄，這做工竟是比自己之前去鎮上趕集看到的那間褂子還要好。

孫大嬸的表情僵了僵，眼神有些躲閃：「就……一個故人。」

丁樲似懂非懂地喔了聲，又高高興興地拉著徐不棄告辭了。

「這就走了？」孫大嬸有些不舍，她常年一個人住，雖說平日里經常去別的鄰里那兒走動，但最期待的還是丁樲能夠偶爾來看她。

「師父快回來了，他要是看不到晚飯，得把我生吞活剝嘍。」丁樲皺著小鼻子，一臉威脅恐嚇，但因為面貌精緻，看起來只覺得搞怪。

「行行行，那你早點回去。」孫大嬸呵呵笑著，把人送到了來的路上，「回去告訴你師父，少抽點煙，儘快把藥找齊了。」

「好！那嬸嬸我先走啦！」這樣的掛念嘮叨，丁樲來一次就要聽一次，但他每次都還是認真聽完了，並如實轉告給師父。

只是師父並不怎麼愛聽，總是在他說到一半就打斷他。久而久之，他也就只聽不傳達了。

手裡抱著徐不棄換下的衣服，丁樲偷偷打量自己身旁的少年：「不棄，你穿這身還挺好看的。」

正在認真走路的徐不棄猝不及防就被誇了，臉上有些不自在，很久才「嗯」了一聲，走起路來竟是忘了該怎麼走，差點同手同腳掉到田裡去。

「哈哈哈哈哈。」丁樲沒心沒肺地大笑。

他可沒說謊，新衣服是灰青色的褂子，做工用料都很講究，雖然舊了點，但穿著顯得人溫潤儒雅，還因著那份舊，更添了些歲月沉澱後的平和。

徐不棄頭一次被人誇好看，不管是毀容前還是毀容後，都沒有人用這麼甜甜的，真誠的語調，誇過他。

「你也很好看。」徐不棄看著丁樲，言語誠懇。

沒想到徐不棄會這麼個反應的丁樲楞了一下，隨即笑得更大聲了。

徐不棄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滿臉窘迫，之後不管丁樲怎麼逗，也只是埋頭走路，不肯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