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奚竺識這人真的沒什麼記性，或者說是關禁閉這種懲處方式對他沒什麼殺傷力，只要禁閉一解，他就變著法地往紅玉坊跑。

整顆心都栓在了恬公子身上，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奚相真擔心這臭小子動了真情，污了他們整個家族的名聲。

黑龍萬萬沒有預料到奚竺識的父親竟然成了他接近白龍最大的障礙，他準備了這麼久的計劃是絕對不可以被一個人類所影響的，但他又不能把奚相給殺了。而且他明白，奚竺識雖然看上去很愛護很在意自己，但其實在他心中，親人還是放在第一位的。奚相阻止他們兩人手段要是再極端點，奚竺識估計就會把自己給丟了。

「人類」是最頭疼的一個問題，可偏偏白龍現在就是人。

當年要是不打那場戰就好了，白龍還是天上的白龍神，而他只要默默地守著他，陪著他，待在他的身邊就行，或許有一天就真的把心意傳達到了。

管不住自己的兒子，奚相就把主意打到了恬公子身上，堂堂一國之相要處理一個青樓的小倌，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

只不過，黑龍還沒來得及去處理他呢，他倒是自己找上了門來。

但黑龍沒有想到的是，奚相竟然是過來殺他的。

頓時覺得可笑又可悲。

他不是沒有見識過人類的殘忍與狠厲，上一世的白龍成了帝王後就變成了殺人不眨眼的存在。身在其位，善謀其政。很多事情不是自己想不想的問題，而是儘管不願意也必須要去做的問題。鏟貪臣除奸佞，你手段不狠怎麼行？別人只會更狠，到時候被剷除就是你了。

明明都是白龍的第一世，但李樹和上官雲，他們就是最好的例子。

奚相在給他喝的酒里下了毒，估計是想讓他死得體面些吧，但人界的毒物是傷害不到龍神的，幾杯酒下肚後恬公子一點事也沒有。

奚相心生疑感，自己喝了一杯毒酒，結果當場斃命。

恬公子極其冷漠的對著奚相的屍體一杯又一杯地飲著，烈酒入喉的辛辣味道刺激著他的味蕾，最後他得出了一個結論，這酒並不好喝。

謹慎小心的奚相所犯下的最大的錯誤就是一個人來幹殺人這件事，恬公子把他的屍體丟到了郊外的亂葬崗上，半個月之後才被人發現。

失蹤多日的奚相屍體被人發現在亂葬崗，腐爛屍體散發著腥臭的味道，除了身上的衣物有點辨識度外，臉上早就被野鳥啄得面目全非了，而兇手卻不知所蹤。

一時之間，朝野人心惶惶，何人如此膽大妄為，又究竟與奚相有著多麼深的仇恨，說殺就殺，還拋屍荒野？

沒有人會知道殺死奚相的人其實就是他自己，他在飲下那杯毒酒的時候，心中想的還是日後一定要去找這個賣假批霜的黑心商家算賬。

奚竺識失去父親，傷心了數日，調整好狀態之後，他發誓，一定要查出殺害自己父親的兇手，奚相的死因是砒霜中毒。

在這偌大的京城之中，只有兩家藥鋪是有砒霜賣的，奚竺識尋訪了這兩家藥鋪，詢問這一月以來有多少人來買過砒霜。

一開始，兩家藥鋪的掌櫃吞吞吐吐，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直到奚竺識表明了身份和來意，兩家藥鋪的掌櫃才把最近一月的銷貨冊子雙手奉上。

最近一月過來買過砒霜的人，奚竺識數了數，兩家藥鋪加起來一共十一位。

人不算多，奚竺識決定一家一家走訪過去。

但很多人只寫了名字，並沒有留下住址，而且名字也未必是真名，很可能是化名，找起來跟費力。

果不其然，這十一位買家中，奚竺識只找到了七位，剩下的四位彷彿人間蒸發一樣，毫無蹤跡。

也是，能過來買砒霜這種烈性毒藥的，能是什麼正經人？估計是有著什麼不可告人的不正當用途吧。

找不到這四個人，線索就斷了。

奚竺識只能換個思路，不能在這上面浪費時間了。

為今之計，只能去調查一下父親有什麼仇家，從那裡切入了。

奚相從政為官這麼多年，一定樹了不少敵，想他死的人太多了，但都有所顧忌，不敢輕易出手，所以奚竺識很難找到一個符合犯罪條件的人。

多日下來，奚竺識並無所獲，雖然有幾個人嫌疑很大，但奚竺識苦於找不到確切的證據，不能拿他們怎麼樣。

恬公子把這一切都看在眼中，很想告訴他真相。

知道宰相已亡的民間又謠言四起，所傳述的內容竟荒唐到連說奚相是被奚竺識氣死的都有。

奚竺識多日以來為父親的事疲於奔波

每每隻有到恬公子那才會獲得片刻的歇息。

「所有人都稱呼你為恬公子，但我們都相識這麼久了，你能告訴我你的真名嗎？」奚竺識枕在恬公子的腿上問道。

恬公子笑笑，朝他搖了搖頭。

「不行嗎？」奚竺識不死心地問道。

恬公子面露猶豫：「不是我不願意告訴你真名，而是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名是什麼。」

他來到人界，在這紅玉坊做了個小倌，老鴇給他起了個恬公子的名號，那他就叫恬公子，雖然他很想把自己真實的身份告訴奚竺識，但他知道他不可以，作為一個與他一樣的人類，才是陪在他身邊的長久之計。

奚竺識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朝他笑笑：「沒事，恬公子就恬公子，挺好聽的。」

「我有一件事想告訴你。」

「嗯，你說。」

恬公子實在不忍心看他整日陷於尋找殺害自己父親兇手的仇恨中, 去猜忌那些根本就不存在的敵人。

他把事情的經過一點不落的全部告訴了奚竺識。

奚竺識震驚之餘，只道：「這不可能，這根本就說不通，明明你說你也喝了毒酒，為什麼一點事都沒有？而我父親一喝他就死了？你解釋解釋！」

恬公子看著他，既不想說出真相，又不想欺騙他：「我沒必要騙你，但究竟信還是不信，全看你自己，有些事我不說，自然有我不能說的理由，希望你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