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也一天天過去了，蕭穆手臂上的紅蓮已經如血般紅，蕭穆本身就很白，最近身子也越發虛弱，臉上不帶血色。

在這抹紅的襯托之下，顯得更加蒼白。

一場大雪在夜間紛紛而至，落了一夜，第二日滿城都是一片白。

有人歡喜有人愁，瑞雪兆豐年，那些耕作的農民自然是喜，這說明來年的收成會極好。

可有些人卻是熬不過這個冬日。

「我快死了吧。」蕭穆沖著將一床棉被拿進來替蕭穆鋪床的連羽說道，仔細端詳著自己手上那朵每天都在變紅的奇怪東西。

連羽知道自己瞞不過這個心思縝密的蕭穆，告訴了他事實：他熬不過這個冬日了。

「也罷，我已什麼都不記得，且半身不遂，跟個廢物又有什麼區別。」蕭穆用手臂蓋住自己的眼睛，不讓連羽看到自己絲毫的情緒波動。

想來蕭穆應是傷心的，這二十多年的經歷的事被他忘得一幹二凈，他忘記了自己所愛之人，他忘記了自己許下的諾言，他忘記了自己曾經到底有多愛眼前這個人。

反正肯定，是很愛很愛的，不然為什麼明明自己已經忘記了一切，自己的身體卻是抗拒不了他的接觸。

連羽望向蕭穆，眼中所藏的悲傷無人能懂，他愛到骨子裡的人忘記了自己。忘記了曾經在一起的種種，忘記了自己的姓名，甚至忘記了他愛著自己，也忘記了自己愛著他。

這簡直比死，還要難受。

連羽都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身份去面對這個忘記一切的蕭穆。

以相公的身份？

以摯友的身份？

還是...陌路人？

以什麼身份又有什麼重要的，畢竟不久後他便要離世。

可是，黃泉路那麼長，他會不會孤單？可是自己又不能陪他共赴黃泉。

蕭穆不希望他為了自己而死。

蕭穆希望他好好活下去，帶著他的那份好好活下去。

他會的，會帶著蕭穆那份好好活下去，這樣蕭穆在九泉之下，一定會很開心吧。

...

大雪連續下了三日，清晨連羽照舊來到蕭穆的房中看看他是否有沒有醒。

可是剛一進門，便聽到一抹熟悉的聲音。

「羽？」

連羽欣喜若狂地衝到床前：「穆兒！穆兒你記起來了？！」

蕭穆一把撈過連羽的脖子，親了一口連羽，「是呀，我都記起來了。」

「太好了！穆兒你終於記起來了。」連羽的眼中泛起了水花。

「羽你看，梨花兒都開了，我答應了你要陪你看一次梨花兒開的，我做到了嘿嘿嘿。雖然這不是真的梨花兒，但也算了吧，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蕭穆的眉梢滿是喜意，抱著連羽嘰嘰喳喳嘰嘰喳喳的，指著窗外滿樹的白。

他知道，再不說，便沒機會了。

這是迴光返照，蕭穆的時間，不久了。

連羽滿臉歡喜地陪著蕭穆一起賞雪，聽著蕭穆雀躍的聲音，沒有打斷他，靜靜地聽著蕭穆說話。

可是突然蕭穆的語氣弱了下來：「羽...我要走了...你可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不許尋死...我在黃泉等你...我們一起共赴輪迴...來生...我們還要...在一起...」

連羽臉上，滿是淚痕，顫抖地說：「穆兒，我會好好活下去的...來生我們還要在一起。」

說完，吻了吻旁邊已經毫無聲息的人的額頭，將其抱起，走出房內。

第二日，宰相府滿府的素白。

那一年，京城旁邊的一座山上多了一戶人家，一個長相英俊的男子，種了一株梨樹，樹下有一座墓碑。

具山下的人所說，那男子很喜歡坐在梨樹下對著那座墓碑彈琴。

而且每到月圓之日，他都會買上很多很多點心，放在墓碑前，就著月光，獨自飲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