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書早於季琴半個時辰出生，便不得不擔起身為哥哥的職責。

阿爹阿娘十分寵著季琴，因為他天生體弱多病，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給他。

還讓季書對自己的弟弟好點，不要和弟弟爭。

後來家道中落，季書和季琴因為相貌出色，被買到當地最好的青樓。

同樣，由於季琴體弱，季書不得不護著他，讓老鴇安排季琴在自己接客的時候在旁邊彈琴。

由於前些年在家中的待遇，季書原本也是個安靜沉悶的人。

到了青樓後卻又不得不將自己磨得圓滑。

他給自己帶上了千副面具。

他懂了面對什麼樣的客人該帶什麼樣的面具。

他懂了如何曲意逢迎。

他懂了在床上如何承歡客人才會高興。

在季書的保護下，季琴還是那般的天真無邪。

季琴還以為哥哥只用陪客人聊天呢。

真是，笑死人了。

…

某日，季書的客人是一位王爺。

季書便裝出一副小白兔性子的模樣。

可是那位王爺，在與季書睡了一晚後 ，說他太髒了，眼中全是混濁的黑暗。

而後，王爺替季琴贖了身，將他帶走了。

季書叮囑王爺，季琴的身子弱，要好好待他。

季書在王爺帶著季琴走後，獨自一人站在窗邊，看著窗外的風景。忍受著因王爺昨晚太過粗暴而帶來的傷的疼痛。

窗外有一顆梨樹，這時節花開的正好。白色的花瓣上又帶著淡淡的粉，滿懷春思。

季書折下一支拿在手中把玩。

結果最後，還是只有你陪著我呢，

憑什麼我是兄長，就得處處讓著他護著他？我不過比他早出生了半個時辰。他被處處呵護，所以天真無邪。如今家道淪落，我們兩個被賣到青樓，憑什麼就得我賣身，而他賣藝？憑什麼，他可以因為身子幹凈，而被王爺贖走，而我只能呆在這個骯髒的地方，繼續墮落？我也想，被人捧在心裡呵護啊…我也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孩子啊…我的心也是肉長的啊…我也會痛會哭會難受啊…

…

季琴已經被王爺贖走一個多月了。

可是這一個多月來從來沒有回來看過。

據說王爺很寵季琴，上一秒說想要什麼下一秒王爺就拿來了。

據說王爺和季琴前幾日去游湖了，季琴玩的很開心，

據說王爺將皇上賞賜的焦尾琴送給了季琴，季琴彈奏的時候百鳥聚集。

季書聽著這些傳聞，一方面為季琴感到開心，一方面又恨季琴能一直這麼好運，被人呵護至極。

或許，自己真的，太髒了吧。

可是，自己又能怎麼辦？

或許，是上輩子，造孽太多了吧。

如果也有一個人，把自己放在心裡，該有多好啊？

可這一切，不過是個奢望…

這麼髒的自己，會有誰想要呢…

倒不如當初家道中落的時候就死了呢。

哪還要受這麼多屈辱…

現在死，應該也不晚吧？

季書和老鴇子說他出去散散心。

之後，季書來到了湖邊。

真美呢，若可以，我也想在這裡，游湖賞玩呢。

湖邊種滿了柳樹，柳樹的枝條垂入水中，湖中央倒映著天。

偶有幾隻鳥從湖面飛過，輕帶起波瀾。

季書站在湖邊，向前一跨，露出了這兩年來，最真實的笑。

「有人墜水了！」

終於，終於要解脫了。

從前為了季琴，不得不活下來保護他，現在已經有人代替了自己保護他。已經了無牽掛了，我終於，可以放開自己了。

如果真的有神仙，能不能聽聽我的願望。

我一願，願季琴永無憂愁，永遠都有人護著。

我二願，願來生，能輕輕鬆鬆地過一輩子，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最好，也能有一個愛我的人。

…

然而季書並沒有死成，他被路過的一位大俠救了。

「小美人你醒了啊。」那位大俠坐在一旁，正在看一本書。

「我…沒有死？」季書心中一團亂絮，本來以為自己能就此解脫了，結果居然沒有死成…

「小美人，你這麼美，為什麼要想著尋死呢？」大俠揉了揉季書的頭。

季書很喜歡這種感覺，感覺到了一種溫暖。

「你知道我是誰嗎？」季書心裡暗暗地湧起一絲的情愫，可是很快又被自己掐滅。

「知道啊，閑雲閣四大頭牌之一的季書啊。」

「你既然知道我，為什麼還要救我回來，我這麼髒的一個人。」

「小美人，你不臟，你很幹凈。我已經幫你贖身了，你以後就跟著我吧。我叫慕容敬。」慕容敬將季書抱在懷裡，撫摸著他的背，安撫著他現在自我厭惡的心。

原來，被人安慰的感覺，是這樣的啊，很舒服呢。

季書主動抱住慕容敬，因為他知道，這個時候主動抱著他，最能讓他開興：「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因為，我喜歡你啊。我跟你說，你在我面前，只需要做你自己，沒有必要想那麼多怎麼做我才會開心。」慕容敬聽多了人誇季書極有手段，什麼人都能被他哄的服服帖帖，「你要是想哭，就痛痛快快地哭吧，哭完之後，以前的過往都忘掉吧，以後，你有我。你只需在我的身後，歲歲無憂。」

是上天聽到了我的願望吧？

才將他送到我的面前。

終於也有人願意護著我，不嫌我臟。

終於也有人，能讓我做真正的季書了。

可能我這十六年來的不幸，都是為了遇見你，在積攢好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