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孫的戲服里多了一根針，正對著他的脖子。

原本那頭正拍著戲呢，小孫突然手舞足蹈的拉扯衣服，嘴裡還嚷嚷著疼。

起初大家都以為小孫招惹到什麼『不幹凈』的了，直到幾個助理撲上去，三五下把小孫衣服一脫，裡面明晃晃的一根針，針尖兒上還沾著血。

只有程禮碰過那件戲服，還帶著針。

小孫想都沒想，氣沖沖的帶人過來找程禮算賬，劈頭蓋臉的就是一巴掌，新仇舊怨都攢在這股勁里了。

「賤人，在這種地方也敢手腳不幹凈！」

化妝帳里圍了個水泄不通，程禮被打的眼泛金星，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他抬起頭，看著小孫被氣的紅撲撲的臉，嗤笑一聲：「你是傻子嗎？」

「你！」小孫抬手還要再來一巴掌，程禮眼疾手快立刻抓住他的手腕。

笑話，還能站在這兒讓人打第二次？他又不是腦殘。

「你也不想想，我要是想害你至於用這麼明顯的招兒嗎？」程禮把人甩到一側，揉了揉自個腫疼的左臉：「況且你和我無冤無仇的我害你幹什麼？」

小孫被程禮甩了個趔趄，再抬頭的時候眼睛都紅了，頗有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你不就是嫉妒我有……」話說到這兒戛然而止，小孫看了眼四周的圍觀群眾，默默地把後面的話咽了下去，憤憤的改成：

「有沒有仇，你自己不知道嗎？」

程禮還真不知道，如與周行鋒幾次無意之間的尷尬碰面在小孫看來就是仇，是怨，那他也太冤了。

況且，別的不敢說，他畢竟是與周行鋒相處七年之久的人，那人的喜好厭惡，甚至生活細節他可比誰都清楚，要真想搶的那天兒，小孫還真不是對手。

「我沒想害你。」程禮從包里拿出針線包，打開攤到眾人面前，正準備說話一低頭卻看見裡面少了根針。

媽的，這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小孫探頭一看，哼笑了一聲：「這上頭擺明就少了一根針，還想抵賴？」

程禮攥緊針線包，咬咬牙揣進兜里。他深吸一口氣，緩緩抬起頭，目光從那些圍觀群眾的臉上劃過，所有的譏笑，嘲諷都要一一記在心裡。

他冷了臉上情緒，看了眼氣呼呼的小孫：「我說沒有就沒有，與其在這裡針對我不如好好想想究竟是誰要害你。」或是…害我？

小孫顯然沒聽進去，一扭頭就看見周行鋒站在門口，一張小臉立刻就垮了，委屈的走過去露出脖子上的傷口，哭唧唧的說：「周總您看啊，我受傷倒是無所謂，如果耽誤了拍攝進度怎麼辦？這個化妝師不僅不懂規矩，還一副猖狂囂張的模樣，您得給我做主啊。」

程禮想笑，可他的左臉很疼，估計笑出來也不能好看，所以還是不笑了。郝宜一步擋在了程禮面前，宛若老母雞護小雞的樣子：「你們現在根本沒證據，怎麼就能斷定是程哥做的？我看是有人故意受傷想陷害別人！」

「你！」小孫作勢要動手，被周行鋒一把拉進懷裡，這才不情不願的撇撇嘴，沒再說什麼。

周行鋒瞟了眼那個針眼兒，上面的血跡已經幹了，看起來的確有點觸目驚心的意思。

「疼嗎？」

小孫一聽這話，眼淚登時忍不住了，趴在周行鋒的肩膀上抽抽噠噠就哭了起來：「不疼…有您在就不疼了。」

周行鋒『恩』了一聲，撥開人群摟著小孫站到了程禮面前。

眾人一看這情勢，紛紛湊上前，對著程禮指手畫腳起來：「周總，我們可看見了就是他在孫宵衣服里藏針的。」

「可不是嘛，之前就覺得他鬼鬼祟祟的，沒想到心思這麼歹毒。」

「哎喲，小孫啊挺疼的吧，姐姐車裡有藥一會給你送過去，千萬別忘了塗。」

「要我說這化妝師看起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滿臉都寫著算計，一準兒嫉妒咱們小孫唄。」

「可不是嘛，哪來的野雞？咱們劇組找不到人了？」

「這種人可不能留在劇組，不然多危險吧？現在是針，說不定哪天就是下毒了。」

牆倒眾人推，更何況自己還只是個紙糊的牆。

程禮低頭嗤笑一聲，像是嘲笑那些溜須怕馬的人，又像是自嘲。

我沒有。

真的沒有。

可是…沒人在乎。

多年來他始終被韓煦像是寶一樣保護著，以至於都忘了外面的世界其實遍地荊棘。就好像一塊看起來美好的蛋糕，被他義無反顧的剖開，原本以為裡面會流出甜甜的果醬，可看到噴涌而出的蟲子時，他被嚇哭了。

周行鋒低下頭看著程禮那張慘白的小臉和漆黑純凈的眼睛，緩緩勾起唇角。只要程禮開口求他一句，他就願意幫他證明清白，這麼小的事情他甚至無需勾勾手指就能夠輕而易舉的解決。

只要這隻小刺蝟向他柔軟，他就把最好的糖和堅果捧給他，或許還會給他造個沒有風雨的小房子，讓他守著自己的單純和夢想好好過日子。

這份情愫很奇怪，但感覺不錯。

可程禮沒有，他只是紅著眼睛向小孫彎下了腰，伴隨著一字一句說出口，眼淚噼里啪啦的掉在地上，砸成了幾瓣兒：「如果這根針是我的，那我道歉。但我從來沒有想害你，你是藝人我是化妝師，井水不犯河水，我沒有害你的理由。至於你想的那個理由……」

他頓了頓，像個受委屈得孩子那樣胡亂的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眼淚。瞪著紅成兔子的眼睛倔強的抬起頭，沖著周行鋒鄙夷一笑：「以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更加不會。」

周行鋒皺了皺眉，下意識把小孫推出懷抱。黑著臉看向程禮，兩隻手緊緊的攥成拳，半天變成一聲冷笑。

「那就按照劇組的規矩處理吧，至於這個化妝師…」周行鋒不急不慢的收回視線，太陽穴跳痛兩下：「我不想再看見他。」

這場鬧劇最終以程禮大意被劇組開除為結局，他提前拎著行李跟郝宜高了別之後就回了家。推開門，程禮胡亂的甩掉腳上的鞋，一頭扎進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個春卷，沒多大會就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的並不好，夢裡他看見了那個雨夜，自己躺在樹下沒有一絲絲生命跡象。周行鋒就站在他的屍體旁邊，彎下腰那雙眼睛冷漠的比這場雨還要冰涼，然後那人走了，去擁抱了另一個人，坐在車裡看著他的屍體偷笑。

他變成倒霉鬼，一個被雷劈死的倒霉鬼。

程禮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他眯著眼睛接通：「喂？」

「程哥！你快看微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