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日上三竿。

程禮縮在被子里睡的昏天黑地。刺耳的鈴聲在老舊的公寓樓里響起，他翻了個身閉著眼睛豎起耳朵聽了半天，確定是自己家的門鈴才光著腳嘟嘟囔囔的去開門。

「這一大早的誰啊，不知道失業的人需要睡眠嗎？」

「程先生是嗎？您的傢具已經送到了。」外面站著穿灰色工作服的工人，大箱小箱的擺在過道里滿滿登登的，不少鄰居都好奇的探頭出來看。

「什麼傢具？」程禮還沒怎麼醒，眯著眼睛揉了揉頭髮：「你們找錯人了吧？」

工人對著單子又念了一遍：「您是奇水公寓六號樓503程禮先生嗎？」

「我是。」

「那東西就是您的沒錯，是一位周先生買的讓我們送過來，兄弟們是這兒，咱們把東西搬進來吧。」說完幹脆直接無視程禮，幾人合力把那幾個箱子搬進來，眨眼間本就狹小的客廳變得更加擁擠。

「得嘞！您簽個字吧。」工人擦了把汗，把單著遞給程禮。

程禮大概掃了一眼，結果沒想到眼睛都嚇直了。單子上赫然寫滿長長的一大篇，裡面有沙發和電視機，還有一些廚具。最讓程禮覺得糟心的就是那一整套各種型號的捲髮棒，各色各樣的奢侈化妝品，皮膚護理的機器，甚至還有一張很適合他的化妝台。

每個造型師的夢啊…

真他娘的是誅人誅心。

「能退嗎？」程禮沒簽。

工人一聽這話臉色一下就垮了，說話也有點沖：「能退倒是能退，只是我們這搬來搬去的人工費您得給了，而且還得跟我去公司填一張資料，到時候提交上去五個工作日就會給您退。」

五個工作日，程禮想了想，如果他現在把東西退了，錢還沒拿回來，那周行鋒要是誤會他貪財才把東西折現了怎麼辦？到時候和你解釋不清了。

「行吧，在哪簽？」

工人一聽這話才笑了，指著上面的框框：「在這簽就行，周先生是你哥吧？其實現在能對弟弟這麼好的哥哥可少見了，他既然給你買了，那你就收著唄。」

收個屁，人情越欠越多，麻煩就會越來越大。

程禮送走了幾位工人，又分別給他們拿了瓶水，自己站在客廳中間對著一堆大大小小的箱子犯愁。

他嘆了口氣，咬牙給周行鋒按了個電話，對面響了三聲被接通，慵懶沙啞的聲音傳來，好像還沒睡醒的樣子：

「東西收到了嗎？」

「你有病嗎？」程禮踢了一跤沙發，結果撞的腳趾頭生疼，他賭氣似的一屁股坐在地毯上，語氣不善：「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周總，您想在我身上得到什麼利益，您可以直接說。」

周行鋒那邊沉默了兩秒，反問：「沒有利益就不能對你好了？」

「您如果沒有什麼好處當引子，會在我身上這麼浪費時間嗎？」程禮嗤笑。

「我在你心裡竟然是這種人。」周行鋒的語氣有些傷心：「只是想起你快過生日了，這些就當生日禮物吧，好嗎？」

程禮心中咯噔一下：「你怎麼知道快到我生日了？」

「很奇怪嗎？白懿的工作室有檔案，我特地看過。」周行鋒似有若無的要重了後四個字，隨後語氣輕快的笑了一聲：「如果你想感謝我，那就給我煮碗麵條吧，我公司在xxx路，等你。」

然後，電話被掛斷。

程禮攥著手機坐在沙發上愣神，他跟周行鋒在一起七年，只有第一年的時候他記住了自己的生日，因為那一天韓煦過來了，所以周行鋒借著他生日的名義大肆慶祝了一番，晚上他喝了很多酒，而周行鋒把他這個壽星丟在房裡跟韓煦在外面頂著晚風聊了一夜。

之後的六年周行鋒總會被各種事情佔據時間，最後再用一份價值不菲的禮物來哄他開心。

就好像養了一隻寵物，他總是能捨出時間和金錢來飼養，可寵物永遠都只是寵物，開心的時候逗一逗，不開心就丟在一邊。

瞧瞧，周行鋒就是這麼個無利不起早的人。

中午程禮還真的煮了麵條送去周行鋒的公司，前台小姐似乎早就收到了消息，看見他來直接遞過來一張磁卡：「您直接乘坐專用電梯可以直達十六層。」

「謝謝。」

保安將他送上電梯，十六層只有一間辦公室，秘書早就準備好笑著為他推開門，周行鋒坐在辦公桌後面從文件夾里抬起頭，沖他勾唇一笑：「來了？」

程禮走過去把麵條放在茶幾上，輕車熟路的從旁邊的櫃子里拿出周行鋒習慣用的餐具，一樣樣擺在茶幾上抬頭看他：「麵條我送來了，東西都在我家放著你儘快找人拉走吧，不然太佔地方。」

周行鋒愣了兩秒，狡黠的眯起眼睛眼睛，神色平常的站起身坐到沙發上，笑道：「怎麼？不喜歡？那今天下午我們一起去挑，我也覺得藍色沙發顏色太暗了，你覺得灰色的怎麼樣？」

「不用了，無功不受祿。」程禮站在旁邊：「你快吃吧，我沒放香菜，吃完了我還得把飯盒拿回去。」

周行鋒眼中深邃，用筷子夾起麵條吃了一口，骨湯濃郁撲鼻，難得符合他的胃口，頓時讓人食指大動，他又吃了一口：「你怎麼知道我不吃香菜？」

「…………」程禮氣息有些凌亂，他躲開周行鋒的目光：「一般人都不愛吃。」

周行鋒點點頭，很快就接受了他的理由。

吃完了東西，程禮把飯盒收好，又跟周行鋒提了一遍傢具的事兒，卻不想那人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東西都送出去了現在又收回來，也太丟人了吧。」

「…………那你說怎麼辦？」

「你把東西留著，要是不想虧欠我就每天這個時間過來給我送午餐，送滿一個月就算兩清了。公司的食堂實在太難吃了，吃完了胃疼。」繼續大言不慚。

程禮氣的想笑，他走過去兩手拄在那張實木的辦公桌上，定定地看著周行鋒：「直說吧，你到底想幹什麼？」

周行鋒愣了兩秒，抬起頭一臉的無辜，語氣里竟還帶著些委屈：「我什麼都不想幹，就是平時回家冷冷清清的，連頓熱飯都吃不著…」

「打住！」周行鋒從來沒在他面前露出這種表情過，讓程禮詫異的同時竟然還覺得有那麼一絲絲…可愛？

程禮晃了晃頭，把自己這個可怕的念頭甩開，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周行鋒：「我現在是無業遊民，沒錢成天來您這黃金地段，您要是想吃那就中午來我家，有熱飯就吃熱飯，沒熱飯就吃冷羹。」

按照周行鋒的性格會立馬翻臉趕他出去。結果程禮沒想到那人只是低頭想了幾秒鐘，又倏然抬頭沖他咧嘴一笑，頗帶著些傻氣：「好啊。」

程禮太陽穴跳痛兩下，突然覺得有一種被套路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