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天還未大亮，窗外已經淅淅瀝瀝下起了大雨。

如往日一樣，送小栗子去學園，兩人穿著黑衣黑褲，臉上神情略顯嚴肅。

直到，小栗子的背影消失在學園後面，車子一轉才駛向殯儀館的方向。

「金栗勛小朋友，你的作業呢？」這位新來的老師，一大早不知道誰惹了她，扳著臉，已經訓了好幾個小朋友。

「被，被爸爸掛在客廳了。」小栗子畏畏縮縮的回答，老師笑了笑，

「掛在客廳啊，看來畫的真好呢，呵呵呵。」班上其他小朋友也跟著笑了。

見小栗子低頭不語，或許是個發泄的好對象，

「你跟我出來。」便把小栗子帶出了教室。

「你知不知道沒有完成老師的作業後果很嚴重呢？」老師用書本敲下他的頭頂，小栗子皺起眉頭，用手捂住頭。

「老師我真的完成了，可以問我爸爸。」

老師的注意力被他手上戴的名貴手機吸引，用力扯過他的小手腕。

「你還小就帶這麼貴的東西，看來你的父母也沒有正確的價值觀，我要沒收。」說完要摘下他的手錶，小栗子連忙捂住自己的手腕。

「老師不可以拿我的東西！」

「不可以？怎麼跟老師說話的？」於是，毫不留情的下手一巴掌打在他白嫩的臉頰上，小栗子的眼眶瞬間湧出淚水。

「不許哭！拿來！」擰了他一把，就算疼，小栗子依舊護著自己的手機，這是 允浩爸爸給他買的，誰也不能拿走！

「拿來聽見沒有？不然老師要用鞭子抽你了！」掐住他的臉威脅他。

小栗子抿著嘴就是不肯給，老師當真拿來了鞭子就往他身上抽打，疼痛令他倏的嚎啕大哭，吸引了不少隔壁班的老師過來詢問。

「陳老師小孩子怎麼了？哭什麼呢？」

「沒事沒事他摔倒了。」

總算到達郊區的殯儀館，往日原本人煙稀少的門口，由於大雨侵襲，更顯得冷清凄涼。

他們找到昨天給鄭允浩打電話的那位負責人，把他們帶到存放屍體的地方，如冰庫一般寒冷的空間，金在中冷的有些發抖。

鄭允浩擋在他面前，

「不敢看就躲我背後知道嗎？」

依舊是白布覆蓋的屍體，緩緩掀開，露出阿力失真的臉，金在中緩緩上前，雙腿不受控制的發抖。

「確定是否是你們的朋友嗎？」

「阿力對不起對不起我來晚了……」

「法醫已經檢查過屍體了，不過調查比較難進行，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找兇手，你們可以先認領回去，不過需要提供給我他的身份證明。」負責人在一旁專業的解析。

金在中點點頭，顫抖著取出阿力的資料。

「你過來跟我辦理認領手續。」

冒著大雨找來人好好安葬了阿力的屍體，在墓碑園林立下他的墓碑，墓碑上被大雨浸濕的字體「徐力之墓」，金在中不顧給他撐著傘的鄭允浩，跪倒在墓碑前，眼眶濕潤沉滿了霧氣。

「阿力阿平我一定會為你們報仇的！你們等我！是我的執迷不悟害死你們，我該死。」在中顫抖著手指，撫摸著雕刻的字體。

「別說胡話！」鄭允浩扔下傘，握住他的手，就怕他也跟著做什麼不對勁的事。

金在中搖搖頭，眼淚掛了兩行怎麼也止不住，鄭允浩把他冰冷的身體擁進懷裡，司機連忙上前為他們撐傘。

「為什麼無辜的兄弟，都因為我死去，到頭只剩我一個人……」金在中緊緊抓著他的衣袖，哽咽的快說不出完整的話。

「還有我。」

「阿平的屍體呢？阿平……」猛的從他懷裡抬頭，憶起似乎沒有安葬阿平的屍體，金在中慌張的從他懷裡掙脫，

「為什麼沒有阿平的屍體，阿平你在哪！」好像又犯病了，金在中眼神變得空洞，行為舉止已慢慢接近神志不清。

「你去把車裡的藥拿過來。」鄭允浩抱著懷裡的人，轉頭對一旁的司機說道。

「好的我馬上去。」

千辛萬苦逼他把藥吃下去，金在中不知道哪來的一股猛力推開他，跪在一旁嘔吐起來，早餐和藥全都被吐的一幹二凈，鄭允浩突然很後悔帶他來這裡。

鄭允浩用礦泉水給他漱了口，再用紙巾擦幹嘴，

「我們下次再來看他好嗎？」鄭允浩把他扶起，金在中根本腿軟的沒了任何力氣，剛踏出幾步，沒想到遇見了對面一夥人。

「在中啊你怎麼弄成這樣？」白爺見他在鄭允浩身邊魂不守舍的神情。

鄭允浩現在沒有心情理睬他們，不如直接無視，

「看來在中在鄭先生這裡也過得並不快樂呢。」

「滾。」

「在中哥啊，回來白家吧……」

「是啊是啊回來吧……」

白爺了解金在中耳根子軟，便讓兄弟們上前勸他回來白家也不失是個好主意。

鄭允浩繼續帶著在中邁步，在中得眼神緩緩聚焦，冷冷的紅著沒有溫度的眼眶看向他們，

白爺微微驚訝，這小子從小為他賣命，莫非是聽了什麼流言蜚語突然開竅了？

「我與白家，從此一刀兩斷！」

說完這些好像用盡了他的力氣，腿一軟，鄭允浩只好橫抱起他，

「白家我會剷除到底，白爺一把年紀了可要好好保重身體？」鄭允浩語氣諷刺，警告的看了他一眼，抱著在中離去。

白爺氣急攻心，兩手握著扶手指腹發白，這鄭允浩給在中灌了什麼迷湯，他真的沒有想到一向聽從於他的金在中會跟他反目。

車後座，他拿來毛巾給在中擦拭頭髮，看著他的臉，還是給他找點別的事做，不然他又要胡思亂想。

「去電影院吧。」

「好的先生。」

包了個vip，空間里只有兩張沙髮式座椅，大熒幕上正在放映新上映的喜劇電影，他把金在中抱在自己腿上，撫摸著他的頭髮。

在中總算願意睜開眼睛，靠在鄭允浩的懷裡，喜劇電影很好笑，鄭允浩笑的胸膛一震一震，金在中直起身看向眼前的人，是鄭允浩啊，一直都是，從頭到尾都是他。

「看什麼？」鄭允浩掐了掐他的臉。

「餓了沒有？」

他搖搖頭，

「你的腿不酸嗎？我坐了這麼久。」

「你這身子輕飄飄的不礙事。」

「哪有說男人用輕飄飄的字眼。」

「你就是輕飄飄，最近還是有長了點肉。」掐了掐他的手臂，幾乎一隻手掌都能快握住。

「胖點好抱著舒服，你看你都是骨頭。」

「就你有肌肉了不起？」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鄭允浩握住那隻手，湊過臉親親他的唇。

他側過身子回應他，情不自禁的吻有點失控，鄭允浩喘著粗氣不安分的手解開他的皮帶，把他的黑色毛衣從褲子里扯出來，放在一旁沙發座椅上的手機亮起，照耀著熒幕上顧嚴的名字，無聲的震動，而正火熱的兩人正渾然不知。

「鄭允浩，你，無時無刻都能發情！這個時候你還想著這種事！」金在中按住他的手推開他，把衣服重新塞進褲子里。

「那你要不用手幫我解決？」

「誰理你！」

兩人膩膩歪歪的看完電影，在電影院附近吃了晚點的午餐，才出發去了學園。

直到其他小朋友都被接走了，只剩下三三兩兩的家長，還不見小栗子出來，金在中拿出手機撥打小栗子的手機，半天無人接聽，擔心出了什麼事，打開定位。

「在哪裡？」

「這個地方是哪裡？」他打開手機給一旁鄭允浩看。

「你進去找找。」鄭允浩派了司機進去找，金在中繼續給小栗子打電話，鄭允浩打開手機才發現有五六個顧嚴的未接電話，停頓了一秒，先給園長打了過去。

「啊，我今天沒有上班呢，每天都有值班老師在門口接送小朋友，不會搞錯的。」

「你去了解了解，真出什麼事到時候看你『丸子』學園負不負的起責任。」

園長一聽，嚇壞了。

「好的好的我馬上去了解。」

金在中越來越肯定是出了什麼事，不由的焦躁起來，

「這是正規的幼兒園不會出什麼事。」

「希望如此。」

半天過去了，就在他兩等的不耐煩，打算衝進去，總算見司機大哥抱著小栗子出來了。

「小栗子你怎麼不聽電話！真是不乖，不知道我們很擔心嗎？」金在中忍不住訓他。

小栗子低著頭，不敢說話，

「抬起頭老實說去幹嘛了？」鄭允浩也加入了陣營。

小栗子小肩膀一抖，抬起臉，當時嚇壞了他兩。

「你的臉怎麼回事？」金在中驟然沉下臉。

「摔摔倒……」小栗子的小臉一片鼻青臉腫，躲躲藏藏看起來十分可憐。

「先生，我看這孩子可能在裡面被欺負了。」司機大哥在前座說道。

「豈有此理！小栗子誰欺負你？」

「你的手機呢？」金在中前後翻看他的手腕，確定沒有。

「我找了好久都沒，沒有……5555……」說完就哇哇哇哭了起來。

「鄭允浩你看你找的學校，還說靠譜，你看看小栗子被欺負的滿臉傷！」

「小栗子誰打的你告訴爸爸？」

小栗子鼻涕眼淚流了一大把，肩膀哭的一抖一抖，還是不敢說。

「不用怕說出來。」金在中抽來紙巾小心的給他擦拭。

「老師，打，打我。」

「為人師表幹出這種事？我找她算賬去！」金在中怒不可遏，推開車門就準備下車。

「你急什麼？現在又找不到哪個老師打他。」鄭允浩拉回他的手臂。

「老師叫什麼名字？」

「陳……陳……」

「明天陪他進去學校處理這事。」

「還要等明天，這都！」

「小栗子不知道老師叫什麼名字，姓陳的老師那麼多，明天直接學校逮住給她好看，好不好小栗子？」

他滿臉淚痕的點點頭，

「是不是很疼？我們去醫院？還有哪裡有傷口？」金在中在一旁關心的問。

小栗子指了指背上，金在中推上他的衣服，才發現背上有一兩條的長條傷痕，握緊拳頭。

去了趟兒童醫院包紮好傷口，塗上藥膏，小栗子疼的眼圈不斷發紅。

「這孩子是被虐待了？這傷口這麼深。」醫生邊給他上藥邊心疼的問道。

「醫生給我開份檢查報告。」

「好，稍等。」

鄭允浩一路抱著小栗子出來，小栗子卻一直悶悶不樂。

「小栗子乖，身上還疼不疼？」

「……我把手機弄丟了。」小栗子低頭不安的絞著手指。

「回頭爸爸再給你買好不好？」傷成這樣，居然還擔心手機不見了。

「傻瓜我們不怪你，有沒有想吃什麼？」金在中低聲問他，給他擦幹臉上的淚痕。

見小栗子只會搖搖頭，不肯說話，金在中嘆了口氣。

「我擔心他，是不是留下陰影了？」金在中在身後悄悄朝鄭允浩的耳朵輕聲說。

鄭允浩轉頭看了看手臂上的小孩，

「別擔心。」

三人找了個地方吃飯，小栗子坐著兒童椅，鄭允浩撥好螃蟹的一隻腿，放進他的碗里，因為小栗子的事加上今天的折騰，金在中也悶悶的不怎麼想說話，攪著碗里的湯。

「就是這家吧，好像風評還不錯。」兩三個小伙踏進這家餐廳，顧嚴一眼就看到了不遠處的鄭允浩，只是看不見他對面是誰，而且坐在他旁邊的小傢伙又是誰？私生子？

找了個方便視角的位置坐下，他對另外兩個友人的話充耳不聞，抽出桌上的紙條寫了一行字，遞給走過來的服務生，

「幫我偷偷給靠窗的那位先生。」

「啊？那邊有兩位先生。」

「是嗎？跟小孩坐一起的。」難道又是金在中？

「好的。」

「顧嚴是遇到熟人了？」

「沒什麼我去個洗手間。」

服務生給鄭允浩這一桌添熱開水，然後把茶壺遞給鄭允浩的方向，鄭允浩順手接過，服務生走後，他發現自己手心多了張紙條。

在桌底下展開，只有「洗手間」三個字，

「我去下洗手間。」

打開洗手間的門，熟悉的背影正背對著他洗手，

「顧嚴？」

「我今天給你打了五六個電話，為什麼不接？呵，不接就算了連一個回覆都沒有！」顧嚴一開口就是質問。

「有什麼非得在這說？」

「我以為你對面坐的是女人，而你帶著私生子。」

「私生子？我倒還希望是。」

「但是服務生說呢，是位先生，又是金在中？」

鄭允浩沒搭腔，顧嚴已當是默認，

「鄭允浩你跟我還沒分手！就這樣帶著金在中自由出入考慮過我了？我算什麼？」顧嚴冷冷的揚起嘴角，眼裡透著冰冷的光。

「你還不明白？」

「我不明白！不明白為什麼你突然就不是我的了！不明白我們之間的一切都成了灰燼！」

「我只愛他。」

「那你為什麼要跟我在一起為什麼要招惹我！你把我當什麼了！」顧嚴怒不可遏的上前一把揪住他的前襟怒吼。

「你理智點。」

「理智！你跟我談理智！他不在的時候你是不是把我當寂寞時的消遣，或者說難聽點，只是替代品？」

「顧嚴，繼續這個話題沒意義。」鄭允浩推開他，整了整自己被抓皺的前襟，轉身準備離去，顧嚴猛的從身後環抱住他的腰。

當金在中帶著小栗子推開洗手間的門，早不來晚不來剛好撞見這一幕，時間靜止了好像很久，又好像只有幾秒，死一般的沉靜，金在中垂眼把小栗子帶到一邊便池處噓噓，似乎剛才什麼也沒有看見。

掰開他的手，於是拉開門率先出去。

在中給小栗子拉好褲子，也準備出去，顧嚴轉身一個拳頭猝不及防的揮向他，還好在中敏捷的反應力，接住了他的拳頭，但還是不小心被擦過臉頰。

「身為男人你的氣度就這麼小？」金在中冷漠的撇了他一眼，把小栗子護在身後。

顧嚴只是眼眶發紅的瞪著他，在金在中的眼裡就像一個幼稚發脾氣的小孩。

「追你的那麼多，比鄭允浩的優秀的應該也不少，你又何必執著……」

「滾！不需要你多嘴！」抽出手，怒氣沖沖的甩上洗手間的門。

「我們走，換地方吃！」顧嚴回到桌位催著友人離去，友人一臉懵逼，

「我們菜都點了，走了不好吧，怎麼回事？我們剛才看見鄭允浩了。」

「別跟我提他！付錢走人，走不走？」

友人深知他脾氣，買了單就一起離去。

金在中帶著小栗子回到位置，把小栗子抱上椅子，鄭允浩見他臉上有擦傷，

「臉怎麼回事？」剛想伸向他的臉，已經被金在中一把揮開，

「別碰我。」

金在中回到對面，繼續吃完剩下的飯菜，不想再看他一眼，席間沒有人再說話，也不知道是誰在生誰的氣。

回家後，李叔很明顯的感應到兩人之間氣氛不對，又不好插嘴。

金在中回到主卧拿自己的睡衣，

「去哪？」鄭允浩高大的身軀堵在他面前。

「我去跟小栗子睡。」繞過他，似乎不想跟他繼續說話。

「你又發什麼神經？」

是啊，他就是發神經，就是小氣，顧嚴抱著他的男人他能不介意嗎？他能不生氣嗎？鄭允浩不推開他是怎樣？

「我出去了。」

鄭允浩沒在跟出來，夜裡，金在中輕拍著小栗子入睡，小栗子一直在說夢話，睡得很不安穩，剛哄睡著又哭著醒來，被吵的一晚上，金在中幾乎沒怎麼睡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