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便是這樣。一旦有人成了某事的靶心，就永遠不可能置身事外。任何罪名都會扣到頭上，相關的無關的，都躲不掉。認識的，不認識的，統統會裝作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出聲指責。如若你得罪的是其中權貴，那麼更加爭辯無能，被人死死掐著無法開口。

白曲抿唇一笑，倒是想起了此刻的狀況和前世有異曲同工之妙。轉了個身，索性滾來滾去，輕鬆避開那些哄搶著指責教訓他的愚民。

忽然，驚堂木一拍，四下喧鬧的眾人瞬間安靜了下來。劉大人拿帕子擦了擦額上的汗，看著倒在地上滾來滾去的白曲。

這小子一會兒滾到捕快腳邊嘿嘿一笑，一會兒滾到白楊氏腳邊擠眉弄眼，一會兒又突然滾到徐敬腳邊。徐敬低頭看了他一眼，以為白曲會乖乖滾邊上。沒想到，這小子滾定之後，突然不動彈了，兩眼一翻，故作死屍狀。

而劉大人顯然被他嚇得一身冷汗。就怕這瘋子發瘋對這上頭派下來的人做奇怪的事。當下害怕怠慢了徐敬，連忙差人要把白曲拉起。可兩旁的捕頭剛用棍子架起白曲，白曲突然一撲騰，直接整個人掛在了徐敬身上。不論那些捕頭怎樣拉扯，他就是死也不下來。

周遭百姓不免竊竊，都說這瘋子瘋瘋癲癲好龍陽。連那白楊氏本就厭惡的臉上更多了幾分鄙夷。可是徐敬既沒有掙扎也沒有言語，只是定定的看著纏在自己身上的男子。嘴中喃喃的不知道是些什麼。

「你這瘋子！快從徐大人身上起開！你……來人哪，扯下來三十大板伺候！」劉大人急了，剛擦幹的汗更是岑岑流。都說胖子怕熱，像劉大人胖到這種走一步肉就抖三抖的水準的，怕是更加怕了。

白曲見狀，便知自己大計已得。仰著腦袋，眼珠囫圇的轉了三轉，而後定定的看著那擦汗的胖知縣。

「徐大人都沒嫌我煩呢，劉大人何出此言？」白曲說著低頭，朝著那一動不動的徐敬笑，「徐大人說是不是？」

白曲早就知道徐敬和這群人不一樣。這公堂之上甚至都沒人肯聽他好好說一句話。明明要審理的，是白錦城所言的白玉弦私縱下人凌辱府中丫鬟，致其投湖自盡的案子。

可一來二去，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他是門仙之子，他是常城大善人白浩然家吃裡扒外的白眼狼。天災讓滿是怨氣的百姓不得不找個撒氣的沙包，而白曲好死不死就是那個沙包。

而徐敬便是那個肯讓他認真說話的人。而且這機會必須爭取。

「大膽！你這……」劉大人瘋字還沒罵出來。

那徐敬便不緊不慢道，「即使眼下他是瘋子，劉大人也不該如此直呼而出。從士之人，怎可與鄉野莽夫同伍？且剛剛場面暴動，劉大人有怎可坐視觀者擾亂公堂？」一句話說的不輕不重，卻讓人覺得背脊一寒。劉大人更是如芒在背，呵呵的笑了好幾聲，忙陪不是。

「可以下來了？把你要說的都說了，公堂之上無需顧及。」徐敬說。

白曲跳下地來，給他作揖道謝。立於大堂之上，卻不忙著開口。他深思熟慮了一番，道，「大人，草民有個請求。」

劉大人剛想出聲阻止，可徐敬頷首示意他說下去。

「白府奴婢小虞，被白玉弦差人凌辱後沉屍湖底。草民斗膽，懇請差人打撈其屍體，以作罪證。」白曲說著給縣令作揖。

記憶里小虞死後，並沒人打撈她的屍體，但也沒見浮上來。要是猜測不錯，許是在湖底。要是找到屍體，即使這縣令收了白楊氏再多的銀兩，只要徐敬在，定是百口莫辯。

幾個時辰後，常城縣衙里的捕快便來到了白府後花園的湖邊，準備打撈小虞的屍體。徐敬一旁悠悠的跟著，身邊卻多了兩個身著便裝的青年。

白曲本來打算在縣衙等消息的。可是這徐敬偏要拽著他一塊跟來。天曉得這三伏天太陽有多毒辣，能曬禿三層皮好不好？

這白錦城長的不賴，明明他還想等所有事解決之後，靠這張和他前世不相上下的臉蛋，去坊子里尋花問柳的。唉唉唉，可惜了這小書生細皮嫩肉，正午太陽一曬定是老熏肉無疑了。

可是白曲覺得自己還是可以拯救一下的。遂，躲在亭子底下乘涼。可瞬間這姓徐的小子便發現了他的居心，將他又一把拽了出來。

「徐大人你怎麼總拽我？莫不是喜歡我？」白曲刻意膈應著他，畢竟這種道貌岸然的人，肯定是討厭被誤認為有斷袖之癖的。這一點白曲前世可是在某些人身上得到過驗證的。

至於下場麼。呵呵，他被那該死的道貌岸然追著跑了三條街，最後揪著耳朵結結實實的被困了三天三夜。

論不做不死的危害？錯了！論鋼鐵直男是有多麼偏執！守著他三天三夜，非要他認錯為止！何必呢！何苦呢！他也不是龍陽啊！找誰說去？（不作死就不會死ಥ_ಥ）

可是吧，出於對這種人莫名的厭惡，白曲就是不打算學乖。還是忍不住的拿這個去膈應人家。可是徐敬壓根不吃這一套，一句話也不回，立在湖邊儼然比一旁的柳樹更加沉默。

白曲憋悶了，吐吐舌頭，心裡暗誹，「木頭疙瘩！」

寂寞無聊，又只能站在湖邊曬太陽。白曲鬱悶得要死。曬了的簡直蛋都快疼了，下湖打撈的捕快們還是一無所獲。

那湖挺大，而且也深。足見白府家境何等殷實。徐敬一旁的兩個人在邊上站不住。恰逢廚房離這兒不遠，這二人便叫住白府的管家，打算討點吃食。

午飯沒吃，白曲自然也餓得很。細細一嗅，就能聞到廚房飄來的酒香。香氣綿長似醴酪，淡淡的桂香惹得白曲咽了咽口水。想也沒想也跟了上去。

只不過剛走幾步路，便聽到那二人的對話。說什麼「蘇先生」 。白曲一個怔愣，險些撞到一旁路過的丫鬟身上。

「得罪。」白曲道歉，卻發現那丫鬟有些面善。而且這丫鬟食指上居然戴著一成色通透的翡翠扳指。這種東西，怎麼看也不像是丫鬟該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