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就沒想過要為自己報仇。」小虞的淚啪嗒啪嗒的從眼眶中落下來。

「是為了我？」白曲沒有表情，他其實一開始就知道這丫頭和白錦城的感情不一般，但是他一直不知道那種不一般是如何迫使一個女人做事情做到這個地步。

小虞沒說話，只是嘴角揚起，像是個做了好事驕傲的孩子。可是在看到白曲一臉警惕的神色中，她的嘴角最終垂下了。

「可你知道，勾結五毒，殺害無辜。做這些事情，你和白玉弦有什麼區別？」白曲覺得身體舒服些了，雖然還是耳鳴的厲害，但是他已經能夠動彈了。遂他推了推蘇譽，試圖下地。可是蘇譽卻凝眉，緊緊地握著他的手。

白曲見拗不過他，只好不再堅持，乖乖的坐在榻上。

「那些人怎麼是無辜呢？城少爺你跟我說過的事忘記了嗎？」小虞笑著，說話的語氣還是溫柔似水，「那些人因為你的身世，處處刁難你和你母親，最終害的你母親舊疾複發，因為無人肯幫忙請大夫而死在了破屋中。而王栓……哈哈，他可是打算把我燒死。」

溫柔的語氣突然變得狠厲起來，「世人迷信於神諭，又何曾想過那神諭不過是貪婪之人的片面之詞！而我……我只不過，我只不過把那些惡人殺了……我……」

白曲看著哭泣的小虞，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言語。伸手想安撫一下她，可是手剛伸出去又被蘇譽抓回來了。抬頭，就對上了蘇譽莫名含著慍意的臉。他嘴角不自覺的抽搐一下，不知道蘇譽在發什麼瘋。

常城地形閉塞，城中又多半是老人婦女。城中往往一出什麼事，就會請一些自稱高僧半仙什麼的開壇做法。每一回做法，不是要多少多少銀子，就是藥燒死誰。城中縣令收了銀兩，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白曲知道這些，但是竟無力反駁些什麼。因為自古世間的人便是這樣，迷性於所謂的天命，可終究一個個都逃不過天命。自己是這樣，小虞也是這樣。

回客棧的路上，眾人都沒說話。白曲趴在蘇譽的背上看著後面亦步亦趨的小虞，那丫頭裹緊了身上的黑斗篷，死死的把自己的臉遮著。他嘆了口氣，而背著自己的男人突然側頭看他。一時間有些莫名，白曲愣了愣。

他以為是自己亂動惹了蘇譽懊惱，剛想說自己不動了。

可蘇譽卻把頭轉了回去，好半晌才問了句，「好些了麼？」

白曲回答，「好很多了，不過蘇先生你真的不用背著我的。我自己能走。你看我這個大男人被人背著像什麼話？」

半個時辰前，陸璐采了藥打算回去的時候，蘇譽愣是蹲在他前面要背他。白曲百般推脫的結果就是自己現在被蘇譽背著。男人一步一步走的很穩當，像極了前世的某些情節，只不過肩膀似乎也比八年前要寬厚了許多。而男人的臉上也沒了少時的輕狂。

「應該的。」蘇譽淡淡的回答。

什麼叫應該的？對啊，自己背著他在屍人堆里跑來跑去。按照蘇氏的品性，知恩圖報確實是應該的。

想到這茬，白曲心裡倒沒什麼尷尬不尷尬的問題了。他直接伸手攬過蘇譽的脖子，讓他背的更穩當，可沒想到這一攬，身下的人反倒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嚇得白曲瞬間鬆了手，忙問蘇譽怎麼了。

「沒事，路上有石頭。」男人說。

眾人已然來到了城中，白曲狐疑地看著青磚鋪就的地面平整光潔，哪來的石頭？

……

「皇枝草到手了，接下來就是尋五毒的靈蛇。可惜我的青兒……如今只能回五毒一趟，可有快馬？要是快的話一個月之內可返回。」陸璐說著將兜里的皇枝草擺在桌子上，劉平澤仔細的將一些殘枝敗葉給去了，然後統統裝在了淘米的簸箕里。

「馬的話就一匹，剛剛給六哥騎回陽城了。」曉八一臉為難，「那現在該怎麼辦？」

「說到靈蛇，昨兒個咱們不是用雄黃熏倒了些蛇嗎？劉先生，那些蛇呢？」白曲看了看劉三湘，那貨一身酒氣從後院走來，走得搖搖晃晃的。看到眾人還打了個酒嗝，一股濃濃的酒臭彌散在四周。熏的眾人不禁皺眉。

「我都叫平澤……嗝，收在廚房了。」說著又灌了一口酒。可他似乎真的喝了太多了，一口含住了瓶把，酒非但沒喝到，反而倒了滿身。酒鬼看著眾人一臉無奈，笑得爽朗，「嘿嘿，這瓶子的瓶口怎麼長倒了？」

蘇譽看都沒看劉三湘一眼，徑直從他身旁走過去。劉平澤抱著簸箕走在前面，陸璐趕緊跟著二人身後一道去廚房找靈蛇。

白曲坐在桌子邊上歇了會兒，身體不覺得難受了。只是有時候會突然的耳鳴，也許是白錦城的魂魄也在體內的緣故。他這樣想著，看著坐在地上的小虞，丫頭緊緊地縮在一團，縮在黑色斗篷里的眼睛死死的盯著那坐的離她遠遠的，竊竊私語非議她的百姓，雙拳不住的攥緊。

「騰個座唄，神女？」有人拍了拍她的後背，小虞一抬頭正好對上白曲帶笑的雙眼。她張了張嘴，輕輕的叫了聲「城少爺」，然後乖巧地挪了挪身子。

白曲理了理衣袖坐在小虞邊上，「以後別叫我城少爺了，都跟你說了我不是了。」

「可……可是怪我……」小虞的眼裡又噙滿了淚水，可是青年的大手摁在了她的腦袋上使勁地搓了搓。

「傻瓜，我怪你什麼了？有些東西人情上說得過去，可是律法上說不過去的。」白曲說著靠在柱子上，嘴角彎了彎，「手刃姦邪，這事自然是大快人心，可是有個人他和我說，殺不如教，有些人他死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錯在了哪裡不懂懺悔，而律法就是讓他知道是非對錯，並心懷愧疚的為自己的錯事付出代價。」

「那我……」小虞若有所思的抬頭。白曲再一次摸了摸她的頭，笑道，「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你該覺得愧疚的，對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你想想最近的日子，你過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