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過後，柳笑說要去結賬，結果還是被程林攔了下來，說欠他的那頓飯以後再還。

柳笑沒辦法，和周時雨打了招呼回家。

人總是很現實的，柳笑還清楚記得自己去說再見的時候，東子眼裡略微的不屑。

也許是因為柳笑沒有答應周時雨的追求，讓他兄弟丟了面子；或者他認為柳笑就是個心口不一、虛偽的人。

不論是為什麼，柳笑都無所謂，他們本就不存在必要的交集不是嗎？如果可以選擇，她希望周時雨能忘記她這個人的存在。

柳笑和程林的家隔著四五條街的距離，但大致方向差不多，所以兩人很自然地走到了一起。

一直到回了家洗漱後躺在床上，柳笑都還記得程林在路上問她的話。

程林說：「柳笑，你有喜歡的人嗎？」

具體怎麼回答的柳笑自己也忘了，但絕不會是「我喜歡你啊」。

路燈下程林的臉太過模糊，讓人看得很不真切。

然後將程林的衣服脫下遞了回去，柳笑說了聲再見便上了樓，留下路邊沉寂的身影。

天花板的吊燈上垂著許多的五角星，是很多年前那個叫「柳獻華」的男人親手掛上去的。那個時候男人經常會抱著小小的柳笑說：

我的小寶貝，我最喜歡我的小寶貝了。

柳笑的回答是：爸爸，笑笑也是最喜歡你的。

連血濃於水這四個字都會變質，何況是年輕時荒唐的喜歡呢。

柳笑不想從程林的溫柔中走出來，也更不想面對這層溫柔下真正要想表達的東西。

不論是什麼，都是她這一生都無法承受得起的。

一個星期的時間轉眼過去，許卓婭還是沒來消息，柳笑嚐試著打電話過去，卻是一個提示停機。

張琳最近不知道在忙些什麼，兩人最近也很少走在一起，以至於柳笑很多時候除了學習就是和班上的同學走在一起。

與程林的交集少了舞蹈課和復健的事，彷彿世界一瞬間安靜了下來。程林再沒有主動來找過柳笑，但在學校遇到的時候又會熟絡的打著招呼，彷彿是關係要好的老友。

柳笑往往在這個時候會想，也許程林之前對自己的種種善意，完全是出自於長發女生禍及自己的愧疚。

甚至這些好，都是對於自己的一種施捨。

從來不是一個主動的人，既然生活就是這樣，那柳笑也不會強求。心裡總會討厭自己的不在乎，讓很多事情和人從身邊溜走，可有時候難掩的心態告訴她：

留下的都是值得的，而離開的都是留不住的。

這種矛盾在柳笑的心裡根深蒂固，讓她時常矛盾。

陶然的婚禮在勞動節那天，對方家裡條件不錯，婚禮自然也做的讓人挑不出錯。

陶然的身邊有兩個伴娘，一個是柳笑，一個是柳笑見過幾次的陶然的同學，兩個新郎是什麼人，柳笑不知。

新郎李哲換上一身正裝，整了髮型花了裝，看上去還算人模狗樣。但柳笑對他的印象還是只能用「猥瑣」兩個字表達。

伴娘的任務很簡單，大部分是跟在新娘的旁邊，幫忙做些台上的小事情，再就是活躍氣氛拉高婚禮的檔次。

期間，柳笑很多空閑的時間都會暗地裡盯著陶然的腹部發獃，那裡已經明顯隆起，正孕育著一個新的生命。

只是，她以後會真的福祉嗎？

「笑笑，發什麼呆呢？快來幫忙發紅包啊。」說話的是陶然的另一個伴娘同學。

她們這個縣城裡有個習俗，結婚的時候得包上九十九個裡面裝了十一塊的紅包，然後送給在場的每一個十八歲以下的孩子。

寓意是一生一世天長地久，不過也就是一些老人間流行的好話，延續至今。

陶然不久的將來會成為一名母親，會疼愛她的孩子。陶然的父親是柳笑母親的哥哥，柳笑以為會在今天的婚禮上看到自己的母親，但也只是想想。

舅舅說媽媽外面的工作太忙，請不了假，柳笑心裡也清楚，不過就是借口。那邊已經有了新的生活，怎麼可能再與這邊掛鉤呢？

大半年了，柳笑甚至連自己媽媽一個關心的電話都不曾接到，這算什麼？

心裡也會有恨意，恨他們生下了自己卻不負起責任，恨他們不敬自己的同意就將自己生下來。

可生活就是這樣，你控制不了它，只能默默接受。

柳笑回應了一聲，跟著一起出去。

大廳來了很多人，在整個大紅色的世界裡全是一張張開心真誠的笑臉，柳笑和另一個伴娘拿了兩大包的紅包一一發過去，九十九個紅包很快去了小半，剩下的自然是在宴會上用。

新郎和兩個伴郎被擋在陶然房間的外面，被要求著做各種表達誠意又讓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結婚嘛，自然是怎麼高興怎麼玩。

當柳笑看著李哲將穿著婚紗的陶然背出房間時，陶然的眼裡帶著晶瑩，這個時候，柳笑並不知道眼淚是為了什麼，也不明白為什麼會流淚。

婚禮現場更加熱鬧，有婚禮主持人的帶動，各種趣味活動和動聽的音樂應接不暇。期間主持人更說要伴郎伴娘互動遊戲，這讓柳笑猝不及防，但很幸運的全部過關，還拿到了最大的紅包。

有那麼一瞬間，柳笑也是祝福陶然的，她希望自己是看走眼了，希望李哲的「猥瑣」是自己特有的偏見，她希望陶然能夠得到想要的福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