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痴漢跟蹤我（四）

少年枕著胳膊，小半張臉埋在臂彎之中，他有著極白的皮膚，額間垂落的碎發像開春的細柳，伴著輕柔的呼吸小弧度地搖晃。看他的樣子，似乎睡得極不安穩。額頭冒出細汗，眉頭緊蹙一起，就連鼻間和臉頰都布滿了不正常的酡紅。

傅雲祈猛地睜開眼睛，紊亂的呼吸更加急促。

睡夢中，他總感覺身後有道直勾勾的目光，炙熱且濃烈，險些灼燒了他的背。

那感覺異常真實，並不像夢魘所致。

傅雲祈大口地呼吸新鮮空氣，調整呼吸，稍稍緩過神後，戳了戳系統問：「剛、剛才教室里有人嗎？」

「沒有……」

系統躲了躲，沒能避開了傅雲祈作惡的手。

「真的沒有？」傅雲祈狐疑地看了它一眼，意欲再問。

小毛糰子陡然一驚，忙捂著被戳的屁屁躲得老遠。看著某團倉皇而逃的背影，傅雲祈無奈地笑笑，轉身去了趟洗手間。出來時，在洗手台邊，恰巧碰上了中午那場「好戲」的主角。

「真窩囊。」

對視的瞬間，傅雲祈的眼神清清冷冷，他宛若一個居高不下的王，睥睨著世間萬態。

男人聞言依舊弓著身，唯唯諾諾地低著頭。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洗手間里靜得只有出水聲不合時宜的嘩嘩作響。氣氛夾雜著幾份尷尬，傅雲祈見狀，搶奪主場，啟唇譏道：「女孩子都比你好，她們都不哭鼻子，如果不想被欺負得更狠，就別唯唯諾諾一副膽怯的樣子。」

【滴——任務進度+5，當前任務進度為35%】

聽到提示音，傅雲祈微微勾唇，見他占著洗手台不用，刻意板起臉，態度更加惡劣，「讓開！你擋著我洗手了。」

這話實在嬌縱蠻橫。

洗手間那麼寬，洗手台也不只一個，他卻純心挑釁欺負人。其實傅雲祈也吃不準，真把褚軒逸逼狠了，對方會做出什麼來。

「對、對不起！」

褚軒逸聞言，猛然退了一步，給這嬌嬌氣氣的少爺讓位。

傅雲祈見他避如蛇蠍的態度，又上前一步，對著鏡子摸了摸自己的臉，心中暗道：他看上去有這麼凶？這麼可怕嗎？

「謝……謝謝、小少爺提醒，您跟他們，不、不一樣的！」褚軒逸說得磕磕巴巴，右手緊抓著左手手腕，身體顫抖得厲害，不修邊幅的黑髮順著低垂著的頭，完全散落，蓋住了他原本的樣子。

「嘖」，傅雲祈道：「你是結巴嗎？話都不會說。」

小時候挺可愛的呀。

褚軒逸沒應聲，他也沒什麼想說。

傅雲祈把手伸到水龍頭下，透明的水柱自動感應流出，一旁的烘手機壞了，他便把手放低，隨意地甩了甩就要離開。

「別走！」

褚軒逸突然出聲叫住了他。

傅雲祈聞言，收回邁出的腳步，他也好奇褚軒逸的後文是什麼？

「請、請等一下！」褚軒逸又把手伸到了水龍頭下。

明明很幹凈的一雙手，他硬是洗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覺察到傅雲祈不耐煩的情緒，褚軒逸這才取出口袋裡的紙巾，將手仔仔細細地擦了個遍。

傅雲祈疑惑：叫住他就讓他學怎麼洗手？

褚軒逸將用過的紙巾丟進垃圾桶，他又抽了一張出來，朝著傅雲祈走進。後者還以為這紙巾是給他的，剛要說謝謝伸手去接，結果被人反握著他伸出手，仔細地擦拭了起來。

動作自然得彷彿練習過無數遍。

再瞧褚軒逸那副仔細的架勢，就宛若在對待剛剛得到的珍寶，珍之重之。

「唉！！」傅雲祈彆扭地推拒，「你、我…不用你。」

手腕處禁.錮的力道明顯加大。

剛說別人結巴的人，此刻連話都說不清了。他的臉瞬間漲紅，雙頰延至耳後再是修長的脖頸，都染上了艷麗的緋色，就像抹了古代女子出嫁時要用的胭脂。

「別動。」褚軒逸固執道。

傅雲祈瞪著圓溜溜的眼睛，過了很久才反應過來，他的臉色不太好，開口就道：「褚軒逸！」

「我來。」褚軒逸固執的重複。

「你……」

傅雲祈被養得白白嫩嫩，身上又容易留下印子，掙扎給他的手腕留下了一圈紅痕。

褚軒逸拽著他的手，看似只是輕輕的圈住，實則力卻讓傅雲祈根本掙脫不開。他向來討厭被壓制，眼前的褚軒逸又讓他感覺極為熟悉，這讓堆積的不滿情緒完全傾瀉。

傅雲祈火大道：「我讓你放開！」

褚軒逸動了動唇，「對，對不起，我只是想……」

「滾開！」傅雲祈奪門而出。

「哈，呵呵哈……」

褚軒逸抑制不住欣喜，他像徘徊在蒼白的月光下的鬼魅，發出令人心驚膽寒的笑意。剛才的隱忍耗走了他所有精力，他半蹲著身子將紙巾放在鼻尖，像個癮君子般急切又貪婪的攝入，足以讓他鎮定下來的美味氣息。

「是小祁……」

「這是小祈用過的紙巾。」

「我的神，這雙手曾零距離觸碰過我獨屬的光明……」

褚軒逸自言自語地攤開手掌，手指顫抖，手心隱隱發熱。他想把鮮血淋漓的傷口，盡情的向人展示。

因為他觸碰到了，他的光。

「這些，這些！都好想統統收藏起來！不能這麼做，沒有皮肉的手會嚇到小祈的。」褚軒逸親了親手心，像是為了不能剝下的惋惜而自言自語：「真可惜啊……」

說罷，褚軒逸靠著洗手間的牆壁坐在地上，呼吸變得渾濁沉重。

「是我的，小祁。」

褚軒逸顫抖著身子，就像是剛才見到傅雲祈那般顫抖。

他真的太激動了！

明明每次都是為他好，卻非要裝出兇巴巴的樣子，頂著那麼可愛的一張臉，還做出這樣的舉動來，真的……真的是太犯規了。

真可愛，和小時候一樣可愛！

紙巾宛若傅雲祈的手，褚軒逸裹著紙巾發泄了一次。那張染得亂七八糟的紙巾，被他褚軒逸收了回去，整整齊齊地疊了起來。他要將這些東西代替小祈，鎖進他的房間。

真好……

他的藏品又多了一樣。

真好啊。

——

課上，睡夢中那種熟悉的感覺又來了。

傅雲祈一直覺得背後有道灼熱的目光，讓他坐立難安。那令人從骨髓寒至全身的視線，像飢餓的巨蟒張開了血盆大口，陰冷的蛇瞳，緊盯著毫無察覺的獵物，伺機準備著將其吞吃下肚。可他轉身的當下，那道視線又消失不見，倒是他的頻頻轉頭，引來了老師不斷的咳嗽提醒以及後桌同學羞紅的臉龐。

傅雲祈長得過分漂亮，青春期的萌動，那張姣好的臉蛋是大部分人的幻想對象。

褚言佔有欲十足地攬住他的腰，側過頭問道：「怎麼了？」

「……沒事。」

傅雲祈拍掉褚言的手。

又來了。

那種被偷窺監視的感覺，再次強烈了起來。尤其是在他和褚言說話時，那道目光陡然變得森冷起來。

傅雲祈再次轉頭，還是什麼都沒有。

他看了眼坐在角落裡的人。

角落裡的男人聽得很認真，記筆記的手也沒停過，他時不時調整眼鏡，餘光掃到傅雲祈後，卻像個鵪鶉一樣縮進蛋殼，他將頭低得很低，記筆記的手也停了下來。

真的，有這麼可怕嗎？

傅雲祈收回目光，他不好意思打擾人家學習，只將這一切歸結於自己的多疑。

這麼想著，心底也舒坦許多。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