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捌 浮動的花或者水

0.0

沉寂的夜色里，球劃過耳邊的聲音格外清晰。對納若來說，這聲音聽來很是熟悉，是網球。不過…這無定性的球聲，倒不像是發球機的發球，像是……人為？

那就一定是不二了，納若想到。不二的發球啊，對於一直用不二身體的她來說實在是太難得了，她竟有些興奮，手裡的球拍握手黏黏的，那是她手心裡的汗。

來了，球！

幾聲「砰砰」聲呼嘯而過，精準的落在她的腳邊，……不止是一球！……七、八…十一…十三，這是十三球！

這不是不二的發球，這是…阿和的發球！

不會錯的，只有阿和才能打出的十三球，這曾讓她為他引以為傲。

這些球，一顆顆蹦到她腳邊，像一顆顆炸彈，每一次地面被擊中的震動都清楚的傳到她的身體里，讓她全身也一震。

一顆黃色小球滾落到她的腳邊，只剎那恍惚，那些真真切切砸到腳邊的十來顆球便都彈落了開來，滾落一地，記憶里那顆幾乎被她遺忘掉的，那第十四顆球，緊緊的挨在她腳邊，她卻失去了彎腰拾起的勇氣。

「阿和……」

那個這些日子不知不覺幾乎被她從生活里淡去的人，此刻，正站在她面前，沒有光線的夜裡，他身上的氣息卻是那麼透徹的傳來，帶著他如暗淡月光般悲涼的目光。

的確是悲涼，他身上的悲涼一寸一寸，滾燙了她一身，納若竟有些難過了起來。

「阿和……」

納若感覺自己被他抱住，他那麼小心翼翼，就像她才是那抹飄渺的月光，他抱得那麼緊，緊到讓納若有些難以呼吸，他就像生怕她會如同這薄涼的月光般消逝一樣抱著她。

這曾是納若無限渴望得到的擁抱，而此刻，她卻不知所措起來，這一定是個夢吧，阿和才不會這樣抱她啊。

他怎麼會抱她呢，他很少碰她。甚至可以說，不知從何時開始，他便開始和她有了距離，那是納若曾追趕過仍無濟於事的距離啊。

從不會靠近她的阿和……

從不會露出這種情緒的阿和……

從不會在乎她的阿和……

這便是夢啊，讓人可能無限沉迷的夢。

此刻，他們近在咫尺，納若明明是該狂喜雀躍的心，沉重的像被什麼卡住了。

被什麼卡住了呢？

……

「喜歡你……納若。」

納若恍惚的獃滯住，剛才…他說了什麼，聽錯了麼？

「我……喜歡你啊，納若。」

……

聽到心心念念的人對自己的告白，應該高興的吧？一直奢求的得到了，應該開心的吧？追逐了那麼久的人，終於停下了步伐走到了自己身邊，她該激動的潸然淚下吧？

可她覺得黑暗中的自己表情好奇怪，那種緊繃的感覺，讓她不由得害怕起來，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她的不安像磷火一樣升騰了起來。

「納若……」

……

「我承認了……我是喜歡你的。」

別說喜歡我… 不要再說了……

她想掙開他的懷抱，可無論如何扭身體動也撼動不了他一絲一毫。

「放手！放開我！」納若用力弓起了背，她想逃出他的手臂：「放我走，快放開我！」

無論她如何歇斯底里，那個人也沒有任何反應，只是抱著她，很緊很緊。

遙遠的未知處，一勾弦月隱隱綽綽在黑夜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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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窗外的日光透過雪白的紗簾投進屋子，明晃晃的讓納若眯起了眼，腦袋裡一片空白，思維像一隻掛鐘，來回木然的擺動著。

是宿舍啊

納若迷迷糊糊的又合上眼，才感覺到了時間,手忙腳亂的爬了起來，正準備叫不二，一側頭，她差點沒嚇得叫了出來。

床尾，一個人正靜靜的站著，一動也不動，就像一座雕塑。

及川詠美眯起眼來輕笑的樣子明明和不二的笑容一樣溫和，納若此刻看得卻有些惶恐。

及川怎麼在這裡？她看得見她？……這不可能，但她看的方向明明是自己這邊的，難道她在看不二？納若一低頭，便立刻否定了自己剛才的猜想。

空蕩盪的床上，只有她一個人。

一種極度的恐慌順著脊樑瞬間爬到了納若身上，這麼說…及川她，真的看得到她麼，納若心虛的抬眼對上了及川的臉。

及川詠美的眼裡毫無波瀾，納若這才鬆了一口氣，及川還是看不到她的。真是的！她是在這裡待了多久，自己竟一點也沒有察覺到，不二難道自己先走了？！

納若一邊想著一邊小心的躲開及川下了床，這裡是兩個男人的宿舍…她到底是來幹嘛的啊！

顯然，納若完全忽視了自己也是一個女性，而且已經在這個「兩個男人的宿舍」住了好幾天了。

桌上，桃城的鬧鐘發出的輕微的「咔嚓」聲在空氣里若隱若現，時間是十點多，這個時間段，納若推算著不二應該在組隊進行練習賽，想著還是先去找他便摸到了門口，猶豫的又回頭看了一眼及川，可就這一眼，她就再也挪不了步子了。

及川詠美躺到了剛才納若睡的地方，不二的床上。

一股無名火起撲的騰空而出，雖然女孩子對自己愛慕的人有一點的…呃…臆想，這是女人共有的天性，及川睡的也不是她的床，頂多…只是她才睡過的嘛。呃，這樣想著覺得更不舒服了。……怎麼越想越不對了，自己好像很介意的樣子？

「咔嚓。」

門把手被旋開，緊接著是門被推開的低低的摩擦聲，納若看著穿過自的門以及走進來的忍足侑士，皺起了眉。

這裡不是公共休息室吧？怎麼又來了一個？

開門的聲音當然也驚動了床上的及川，忍足挑唇笑著看她從床上猛然驚起，鏡片後的藍眸里驟然少了一絲慣有的戲謔。

「你還真在這裡呢。」

看到是忍足後，及川的身體才放鬆了下來，隨意的坐了起來，臉上一貫的和氣少了一大半，狠狠的瞪了一眼忍足：「你怎麼知道的？」她今天稱病在宿舍休息，這個時候他們都在訓練吧，他是怎麼跑出來找到這裡的？

「啊拉，猜的。」

忍足不正經的笑道，合上了門。向坐在床邊的及川走了過去，然後停在她面前，輕俯下身再自然不過的輕撫起及川的臉頰，藍眸里的戲謔層層淀成讓人難以看透的靛藍。

從納若的角度上看，無論是他上挑的桃花眼，還是他嘴角噙著的勾人的笑，都是極蠱惑人心的，他說起話的語調亦然。

「詠美，和我交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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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噗——」

「啊！不二你又怎麼了！」菊丸驚叫著躲開對面正在喝湯的不二突然噴來的湯水，接過鄰座忍足遞來的紙巾，又狠狠的瞪了一眼給自己道歉的不二。從中午開始，不二就總是莫名其妙的發笑，實在太過分了！

納若所強忍住笑意，用紙巾擦了擦嘴，視線一觸及到忍足那張依稀可見發紅指印的左頰，她又忍不住嗤嗤笑了起來。

……果然是忍不住啊，一想到上午那個場景。

「不二，」對面的忍足的表情近乎於隱忍了：「到底有什麼好笑？」

「啊啊，抱歉。」納若把手握拳放到嘴邊故作正經的咳了咳：「我只是，在想像那隻大犬是如何撲到你臉上去的。」

「啊哈，那隻犬真是凶呢～」忍足作委屈的樣子看的納若一陣惡寒：「大概是覺得我的臉太英俊了吶。」

「呵呵，那大犬的爪子一定很大吧。」納若調侃道。

「嗯，很大呢～」忍足一邊摸著自己的臉，目光慢慢投向一旁的及川詠美。雖然那一巴掌他有側頭躲開，但是及川出手也不是等閑之輩，硬生生的給他留下了一個完整的掌印。

察覺到忍足的目光，及川側頭瞪了他一眼，及川的眼神是毫不掩飾的兇惡，配上忍足無賴的笑臉，納若看的是心情格外愉悅。

不二坐在餐廳窗戶的窗框上，晃悠著腿，饒有興趣的開口。

【看來，小落知道一些不為人知的內幕哦。】

聽到他的聲音，納若沒好氣的哼了一聲，【那還多虧了你早上沒叫我起床。】

【嘛嘛～我不是覺得你最近很辛苦，要多休息嘛。】不二和她說著話，仰起身探向窗外，他這個動作是極危險的，可現在的他不用擔心，也沒有人看得到他。

他是自由的，他可以做一個肆無憚忌的不二周助。

半個身子懸在了窗外，他和納若搭著話，注意力卻在四下遊走，微陰涼的風拂過，壓抑的雲色從黃昏就上來了，整個訓練地的天都是陰的，目光遠眺向綠色的球場，在那些白色的界線上滑動，最後放空在陰鬱的天色上。

【暴風雨要來了。】

和不二說著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的納若被他突然冒出的這句話引的下意識夠頭看向窗外，陰雲壓下了早上的晴空萬里，微涼的空氣讓身著短袖的納若下意識的摸了摸胳膊。

【等會晚間的訓練應該會取消吧。】

【還有室內訓練室，哪有那麼輕易被取消嘛。】納若覺得不二今天有些奇怪，雖然他平常說的話一般很靈驗，可這一次納若是一點也不信的。

她並不認為這個天才智者千慮會毫無一失。

【來賭吧，呵呵】不二一個挺身規規矩矩的坐了起來，用手摸著下巴笑了起來。

【才不要。】和不二打賭被算計輸掉的幾率太高了，她才不要吃這個虧。

【啊啦～】不二眼角眉梢都是笑，【這次不會欺負你的，我們可是自家人哦。】

【就算是裕太我也沒看到你算計起來手軟過吧。】自家人…納若想到這笑了起來，攪了攪碗里的湯，抬頭順便對菊丸露出一個分外燦爛的笑臉。

菊丸看著那張分外明媚的笑臉，後怕的把椅子朝一旁挪了挪，啊！真討厭，到底是誰又惹到不二了嘛，害得他提心弔膽的！

餐桌上所有人都自覺的跟著菊丸悄悄地挪動自己的位置，想離那個笑容燦爛的讓人總能聯想到不好回憶的腹黑屬性物遠一點，除了幸村精市和手冢國光。

幸村只抬眼細細看了納若一眼，手冢皺起了眉頭，又面無表情的吃飯了。

「乾，你覺不覺得最近不二好奇怪。」文太往後側了側身子，躲過他認為的不二的視線範圍，和身旁的乾貞治小聲的說：「他這個樣子好嚇人吶！」不二最近總是時不時把他的眼睛清清爽爽的亮出來，算計別人也少了很多，這不是不二的風格啊。

乾輕微的點了下頭，目光打向看上去不知神遊何方的「不二周助」，雖然他也有過「眼前這個人難道是被人掉了包」的荒誕想法，可也已經證實過這確實是本人。

「那個，」乾坐直了身體，鼓起勇氣決心趁這個大家都在場的時候坦白詢問：「不二。」

「嗯……嗯？」正在和自己身體正主聊天的納若猛然反應過來，看向乾。

「有個問題，我一直很想問你，請你一定要坦誠回答。」乾推了下眼鏡，白光一閃。

習慣了乾這樣的納若掛著笑應道：「啊，你問吧，我會認真回答的。」

然後，在所有人製造出來的安靜中，乾微微顫抖的聲音響起。

「不二，你是不是戀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