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拾 故事起伏到終章(上)
小說: 日落了二十九次 作者:筱若奈衣 字數:5164 更新時間:2019-09-22 11:51:37
Chapter 拾 故事起伏到終章(上)
0.0
不二周助從小到大其實哭過很多回,這是一個少有人知道的秘密。
小時候,他哭泣是因為害怕和孤獨,長大後他流淚的次數少了很多,但其實,很多次,他都是差點流出淚來的。讓他動容的原因有很多,或許是一次努力後換來的失敗,或許只是某一段音樂、電影里某個不起眼的鏡頭,又或者,只是在某一個瞬間,眼眶莫名的就潮濕了。
誰沒有一個莫名潸然的剎那呢,或許那個原因,你自己也不知道,又或者,是知道的吧。
不二周助看她哭過兩次,兩次都是因為他。看見一個人因為自己哭,心裡總是沉甸甸的,就好像,那個為你哭的人流的眼淚全落到了你心裡似得,有多重,心裡掂量的出來。
……
【…我叫日落。】
我把「落」當做你的名字。說不定,這是個只有我才知道的她的名字呢,很有趣不是麼?她的只屬於他的名字,她和他在一起的笑容、她的眼淚,都是他不二周助的。
【呵呵,真的不想知道那個女孩子是誰麼?】
他問她,狡黠勾起的唇角藏在掩住口鼻的衣什下,模糊的視線還是潮濕的一片,還在哭啊,眼淚都落在他臉上了。真是拿她沒辦法,她搖什麼頭,不說話的話他怎麼知道她的想法。
……搖頭!
眼前忽的閃過一道白亮的閃光,剎那間,眼前那張哭泣的臉龐也明亮了一瞬。
「轟隆隆——!」
伴隨著震耳的雷聲而來的是瓢潑的雨水,雨水打在臉上竟然是有點疼的,雨中,不二周助晶藍的眸子分外明亮。
「我才不要知道!一點都不想知道!」
那個熟悉的聲音還是帶著無助的哭腔,那個女孩,那個在心裡勾勒過過無數次輪廓的女孩,就這樣清清楚楚的在他面前!
「我什麼都不想知道!我只要你沒事…我只要…我只要不二平安無事…」
他們靠的這樣近,近到不二都能清楚的看見她哭紅的眼睛,近到她的聲音第一次從不二的耳邊傳入,近到不二幾乎覺得自己可以就這樣抓住她了。那雙紅腫的棕色眼睛,和他想像中那麼貼切的溫潤。
【落……】他笑的欣喜,他看到她了!
她也在笑,亞麻色的髮絲被雨水浸透,貼在臉頰還往下滴著水,溫潤的棕眸閃閃發亮。
「下雨了!你看,不二!終於下雨了!」 納若的臉上都是雨水,她一邊笑,還時不時的吸一吸哭的通紅的鼻子,肩膀也跟著一聳一聳的,她就像一隻在水裡滾過的小狗,樣子實在狼狽的引人發笑。
【呵呵。】
不二不由得笑出了聲,雨水肆意的打在他臉上,他的臉色是一種近乎白瓷的蒼白,在夜色里更是明顯,額前金褐色的發被雨水衝散開,露出他光潔的額頭,眉毛兩邊還不斷往下淌著雨水,他笑起來,眼睛是好看的發亮,在夜色里,那抹晶藍沉澱著湛藍的光暈。
「你…笑什麼?」
納若坐在他旁邊獃獃的看著他,長呼出一口氣,放鬆了下來,疲倦便席捲了精神。
【笑什麼?】不二側著頭看著她,只愉悅的挑起了唇,一字一字慢慢的說,【小落,那個賭,我贏了喲。】
納若獃滯了片刻,才回過意來,鼓起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惦記著那個!】
不二不以為然的笑,漆黑的夜空,雨水是從哪一端潑灑下來的呢,他凝視著這夜,任雨水傾散了她和他一身,他都不在意。
這雨像是一場洗禮,不二靜靜的想,雖然他的思維已經運轉的越來越慢。在聽見匆忙的腳步聲跑近時,他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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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啊,北塘學姐,你總算是來了啊。」
菊丸一手接過來北塘南代子提來的禮品,側身把她迎進了病房。不二轉到市立二醫院也有幾天了,北塘才來探望,菊丸是有些疑惑的。
「我…」北塘略是局促的低了一下頭:「嗯…不二怎麼樣?」
「還沒醒。」問起不二,菊丸的臉色一下子低沉了下來。
「醫生怎麼說?」北塘皺起了好看的眉毛,她今天和往常一樣披散著一頭及腰的長髮,穿了一件樣式簡單的連衣裙,整個人看上去沒有了往日的溫婉,反倒多了些柔弱。
菊丸把東西放在一邊:「好像都是燒傷,說要修養的。」和坐在一邊的由美子示了意:「由美姐,這是不二攝影社的副社長,北塘。」又回頭對還幹站在一旁的北塘說:「這是不二的姐姐,我們都叫由美姐的。」
北塘自是一進門就注意到了這個在病房套間外面整理衣物的女人,聽菊丸一介紹她才豁然開朗,不愧是姐弟,長相是十足像的。彼此打了招呼,不二由美子只是隨意的笑了笑,和她說了幾句話,就進了安置不二的裡間了。
菊丸抓了抓腦袋對北塘勉強笑了笑:「文太和忍足才回去,詠美上午也來過了,大家昨天也一起都來過了。」
北塘笑的亦是勉強:「這樣啊,」目光跟著由美子投向裡間:「你一直都在這裡麼?」
菊丸神色黯然的看向裡間:「都是因為我,不二才會變成現在這樣,雖然由美姐和大家都沒說什麼……」火災的賠償也都被忍足攬了,但不二到現在都沒醒,他實在難以釋然。
北塘一時有些啞然,集訓的事她也是聽別人說的。菊丸和不二從國中起就是很好的朋友了,菊丸這麼內疚,畢竟不二是因為他的一部分原因而傷的,現在不二沒動靜,她又能拿什麼話安慰菊丸呢?
兩個人又說了些不鹹不淡的話,北塘便要去看不二。
裡間病房的門被輕輕的推開,北塘南代子稍有局促的走了進來,納若飛快的抬頭看了一眼進來的北塘,便不想去管她了。
她現在什麼都懶得管。
她一直守著不二,一天、兩天、三天,這麼多天過去了,他們甚至回到了東京,不二,還是睡著。
難道暈睡也是可以這麼頻繁的出現,先是她,再是不二?這都多少天了,每天對著由美姐她都有一種被看穿了的感覺,這真的讓她很不自在啊!
想到這裡,納若又瞪了一眼還在暈睡的不二,繼而又失落的垂下了眼簾。
北塘南代子已經有些記不清自己有多久沒見到不二周助了。
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是在東大的新生會,兩年前。更確切的說,是將一年前的那個上午,漫長的新生教導,漫長的明媚陽光,漫長的人影晃動,漫長的短暫瞬間。
擔任拍攝記錄工作的攝影社的社員們三兩分散在禮堂的各個方位,各自扛著相機抓拍這次新生會。她身為攝影社一名普通小社員挑了禮堂最後一排靠走道的一個座位坐下,漫不經心的開始調整自己的三腳架。
耳邊是主任一本正經的演講,架好了三腳架,攝影機也調整完畢,開工。
她大概是社裡手腳最慢的那個吧,這種事沒有在意的必要。
隨意的捏著快門器,目光散漫的掃過全場,意外的看見了一個正在拍照的男人,站在離自己三四排座位的走道上,他用的是一架很小巧的相機,和她手上這個昂貴的大塊頭完全不能比。
真好奇他在拍什麼,他已經維持那個姿勢好久啦!
社裡的前輩們也說過攝影需要耐性,可她北塘南代子在耐性這方面是全社聞名的差。她也承認,之所以對這個男人那麼感興趣更多的是因為他的背影一看就是個帥哥。
不二的長相也確實沒有辜負她的眼光。
「不二周助……東京大學xxxx屆大一新生,男,年齡19,經濟學研究科金融系統學生,出生於xxxx年2月29日,雙魚座,身高176cm,體重62kg,血型B……「
這份個人資料在其所屬者入學第一周就已經「風靡」全校的女性,在這眾多女性中,也包括南代子。當資料里那個模糊的不二周助拿著他的社團申請表走進攝影社的時候,南代子還坐在敞開大門的攝影棚里發獃,她左手拿著那份資料冊,右手舉著從社長那裡「搶」來的據說是除了登記照外不二周助唯一的被偷拍照片。
這照片感覺比本人拍的更好看…這難道就是前輩們說的攝影的藝術?
「吶,是你拍的麼?」
一個人頭湊了過來,金褐色的髮絲有一縷甚至碰到了她拿著照片的手,南代子嚇得猛一側頭,對上的就是手裡照片中的人無懈可擊的笑臉。
「不二周助?!」
那時的她下意識的動作就是把兩隻手和手裡的資料、照片藏在了背後。
「抱歉,我是不二,我是來交社團申請表的。」
記憶里他那時說的每句話她都記得清楚,那是她第一次那麼尷尬起來:「社長辦公室不在這,出去往左邊的樓梯上二樓就是了。」
「這樣啊,謝謝您了。」
他像是才發現她比他學年大似得換上了敬語,沖她微微一笑後徑直走了出去。正當她悄悄鬆了一口氣,那張熟悉的笑臉又冒了出來。
「還…還有什麼事麼?「
他的笑臉,從那時開始到現在幾乎都沒有改變,溫暖而親和,卻又能平靜的說著和表情無關的話。
「我不喜歡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人拍照。「
明明不是自己拍的,她那時候卻紅了臉,她一向大大咧咧,卻把頭低的恨不得塞進地板里。
「很抱歉……」
然後只聽關門的聲音和他那句溫和的「下次記得關好攝影棚的門哦,學姐。」
大概是丟臉丟到家了吧。
好像,她在他的面前一直都是這麼丟臉的,即使她從那個對攝影並不怎麼上心的小社員變成了攝影社的副社長,變得比以前有耐性多了。也漸漸學會了真正體會攝影的藝術。
但很多東西似乎都沒有變。
譬如她喜歡不二,譬如不二不喜歡她。
他一如既往的讓她在被拒絕時品嚐了丟臉的滋味,又或者,她其實一直這樣丟臉著。
……
「認識北塘學姐一年了呢,其實我什麼都知道的,學姐也知道的吧?」
……
「我認識的北塘學姐是個很讓人舒心的女孩子,就算是對大家發脾氣的樣子也很可愛,也很聰明,不是麼?」
……
「有些事情是不能勉強的,今天學姐很累了吧,請好好休息。」
……
「晚安。」
……
那次的交談似乎是不二和她說過最長的話了,那天的很多事情她都不記得了,渾渾噩噩的連被送回家都是恍惚的,只有在路燈下,他背著光站在她面前和她說的那些話,當時無法反應,過後卻清晰分明。
真是丟臉啊,北塘南代子,不是麼?
不二,再見到你,你那傷人的嘴怎麼不說話了呢?你那雙我無法直視的藍色的眼睛還要一直藏著麼?你那無暇的笑臉呢?
你知道我用了多長時間積攢勇氣再次出現在你面前麼?
你知道我此刻內心多麼平靜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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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好刺眼的光……
誰在哭…小落?
費力的睜開眼,視線里是朦朧的白亮,那個亞麻色頭髮的女孩濕淋淋的站在我面前,她的身影在這片白亮里模模糊糊的看不太清楚卻又銳利分明。無色的水珠從她的發梢緩緩的滑落,順著她貼著臉頰濕漉漉的發滑進她的頸間,亞麻色的髮絲透著脆弱的白,那雙,一直記得的,那雙棕色的眼眸也是那麼的濕潤,費了好大勁我才看清,她泛紅的眼眶……
胸口像是被什麼重重的壓了下去,有點呼吸不過來的窒息感。
小落?
我喊她的名字,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一些。
她泛青的嘴唇顫抖著,像一朵即將枯萎的秋花。
「我不會喜歡不二周助。」
那個熟悉又陌生的她,抬起了清秀的臉龐,一字一字的對我說。其實是句有些好笑的話,卻讓人笑不出來。
我笑不出來。
「我不喜歡你總是在對我笑!我不喜歡你總是和我開玩笑!」
眼前的這雙眼睛,不是記憶里小落用北塘學姐的身體時的那雙溫軟紫色,這是一種如水般柔軟的棕色,卻透著冬日裡泉水般的冷冽。
小落,是不會有這樣的眼神的吧。
這樣子不是她的她,讓我有些按捺不住,喉嚨里總想發出點什麼聲音,我想問她,很想很想…連身體也想靠近她……
伸出了手,碰到了…也抱住了…
為什麼感覺如此真實呢,觸感,體溫……
為什麼感覺如此不真實呢,明明抱住了她,卻像什麼也沒抓到呢……
「不二…周助…」
……
「我也有…一個喜歡的人。」
……
她是在哭麼,胸前衣服都被她的眼淚打濕了。為什麼她說這句話能這麼用力呢?用力到我都能感覺到她的聲音抵在胸前,微仰起了頭,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輕柔一些,可以聽起來不那麼壓抑。
「聽我說,小落…」
話到一半,懷裡的人也猛的從我懷裡抬起頭,蒼白的臉龐,帶著淚水的眼睛。她的目光,為什麼會是乞求…。
「讓我留下來,好不好?」
四目對視的剎那,腦袋裡「砰」的一震,四肢都僵化了起來,僵硬的讓人有一種無力感。
「不二,再見。」
那個被我一直用僵化了的目光注視的女孩忽然沖我璀然一笑,她的笑容,和那一天上野的夕陽下,她回身沖我笑的一模一樣,然後,她毫無停頓的用力推開了我的懷抱。
無法動彈的身體只能如同沒有生命的雕像一樣傾倒,眼前閃過她亞麻色的髮絲,然後,視線里又只剩下那些刺眼的光芒,就像那個亞麻色的女孩子從未出現過一樣。
身體落地的痛感清晰。
不…..
亂了,都亂了。
這些場景,這些話,的的確確都是發生過的,卻雜亂無章,冷靜…這隻是一個夢境,無關其他,而且,很有趣不是麼?
但是……
不二周助,你的心跳為什麼快的無法剋制?
……
讓我留下來,好不好?
……
因為想試試像你那個樣子嘛。我也想要嚐試每一件事了,不二,現在看來,有一種世界都變了的感覺啊。
……
謝謝你…不二你剛才,一定有落進我的眼睛裡。
……
不二…越近的話,果然越吸引人啊。
……
平凡普通的人,想要被喜歡的人接受心意很困難啊……
……
我不喜歡你總是對我笑!我不喜歡你總是和我開玩笑!
……
可以,教我打網球麼。
……
什麼,你有喜歡的人了?
……
我本來想一直在你身邊就好了,不回去,躲得遠遠地。能和不二一起生活,真是太好了啊。
……
對不起…不二,我總是會哭…對不起…對不起…
……
我什麼都不想知道!我只要你沒事…我只要…我只要不二平安無事…
……
……
那麼多,回憶里她驚慌失措的樣子,她敏感憂鬱的樣子,她脆弱無助的樣子,她放聲哭泣的樣子,她活潑生動的樣子,那麼多,他們的故事,和身體的痛感一樣清晰的是他的刻骨。
動心了麼?
啊,不是趣味,不是玩笑。
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