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十年前你也能說出『我不準』這三個字該多好。」

被眾人護在病床上的夏晚，眼中的譏諷之色未減分毫，蒼白無色的嘴唇丟出這樣一句意味不明的話，把連同這話里的主人公在內的人都給迷惑了，不知道夏晚是何意。

「也是，你是媽媽的好兒子，又怎麼會逆她的意呢。」夏晚的話不像失憶那時與程律互懟，有什麼都是直接嫌棄，看誰比誰聲高。如今這話，毫無起伏的語調，裡面卻是滿滿的對他和他母親的不屑。

程律知道自己母親的德行，卻不知她做了什麼竟能讓人變得如此……他腦海中還殘留著初見時夏晚的樣子，年輕，青澀，溫和且倔強，偶爾會下意識的暴露自己的小脾氣……如今，這人究竟是怎麼了？

十年，或許不會讓人容顏衰老，但足以讓人性情改變。

十年前，初見何思時的夏晚，手還會緊張的不知放到哪裡好，揣在兜里不夠尊重，放在外面有不知道該擺在身側？身前？還是身後？

還好，何思對他的眼神掃視沒有持續太久，就讓他在對面坐了下來。

何思把早就擺在桌子上的資助證明推到夏晚面前，讓他自己看。

拿過紙的夏晚有些不明所以，他來時聽說的是資助他十年的人要見他，人見到了，可是給他這個是做什麼，怕他認錯人特意拿出來驗明正身的？

「這是我們程家這十年資助你上學的證明。」何思講這話時的語氣，彷彿他家做了什麼天大的好事一樣。

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的夏晚，只能「嗯」了一聲做回答。

對於這聲有些不滿意的何思瞥來了他一眼，繼續說道：「你是上過學的人，該知道知恩圖報這四個字的意思吧。」

「知道。」夏晚吶吶的應道，難不成何思是來要賬的？

「既然知道，那現在我給你個報恩的機會。」

「您的意思是？」

「嫁給我兒子，這賬就算了了。」

「您兒子？」夏晚剛對眼前的狀況剛剛捋出點頭緒。

「哦，你還不知道我兒子是誰呢。」提到兒子，何思就是一臉的得意，「他是新軍團新上任的元帥，能嫁給他，是你幸運。」

夏晚嘴邊扯起一抹牽強的笑，問道：「那元帥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現在，只差你點頭答應了。」

「那我可以考慮一下嗎？」

「當然可以啊，就在這考慮吧，十分鐘後給我回覆。」

連讓他回家考慮一晚上的機會都不給，夏晚心中沒底的搓搓手，眉頭輕擰，顯然很是為難。

對夏晚這副樣子，何思在心底嗤笑一聲，從隨身的包包里掏出化妝品開始補妝。補妝是個技術活，補的不僅是臉上的妝，她還要給夏晚的心底防線和理智補上幾刀。

在她看來，夏晚並不是她兒媳的首選，跟他兒子在一起的必得是配得上他的，最起碼是個門當戶對的豪門千金富家小姐，之所以挑中夏晚，是因為他是一孤兒。

既然是孤兒，那麼背後就肯定沒有什麼人為他撐腰，她拿捏起來也更容易，反正對她來說重要的是孫子，而不是媳婦的家底。媳婦家底再厚，他娘家也不可能分一杯給她，反而可能會依仗著這些爬到她頭上了，那她作為婆婆的尊嚴要放到哪裡，這是她絕對不允許發生的。

想到這些，她就無比慶幸當年為了和人拼臉面而去資助了夏晚，不然現在一時間還找不到這麼何事的人選。

夏晚對程律來說毫無助力，卻是娶回家的最好人選，只是領證登記結婚，又不大操大辦，知情的應該不會太多，程律在外面有幾個她也是無所的，男人嘛，總不能閑著，登記更是為了孩子的身份合法，不為別的。

令人作嘔的心思翻了幾翻，嘴上也開始碎碎念，逼夏晚不得不立刻做決定。

「……小夏，你說啊，現在這社會的人心都是怎麼了，我昨天看一新聞，說是好心借錢給別人，卻被反咬一口，反被誣陷欠他錢，你說這事有意思不，還有啊，我還看上面說……」

何思提到的無意看到的事，句句皆是有意施壓夏晚，被欠了別人的感覺所支配的夏晚無奈，只能點頭，人家都找上門了，他能躲得了嗎？

何思給了他一個「算你識時務」的眼神，收起化妝品離開，臨走前把需要他做的事情吩咐給他，其中包括去做手術的時間，以及領證登記的時間。

被留下的夏晚全身僵硬的坐在那裡許久，才有力氣撐著桌子站起來，十年前被資助的那天，他絕對不會想到有今天這樣的償還。

十年後的程律也沒想過，會被當初他認為懦弱到不行的夏晚，用如此堅定的語氣提出離婚。

「你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難道誰還強迫你跟我結婚了？」程律一臉無辜的樣子，倒真讓人覺得他是被連累的那一個，可是當事情發生時，圍觀者明知事情因果卻不上前制止，應與肇事者同罪，因為他的沉默，讓事情不被阻攔的發生，他是同犯。

夏晚不想繼續無意義的交談，挪動身子躺下，轉過身去，背對著程律，很顯然的拒交了同他的交流。

十分懂得體察老闆和當事人的心思，很委婉得體的請求元帥大人離開，送他走時看他的眼神，彷彿程律已經坐在被告席的位子上了。

他接過的離婚官司不少，通常要麼雙方一見面就互撕，要麼男方無賴，要麼女方撒潑，而在這場事件中的夏晚竟然能這麼冷靜的應對，不吵不嚷，不給對方抓住任何把柄的機會，他覺得還是不錯的，起碼這人是帶著腦子來找的律師，而不是像其他僱主那樣，在大鬧一場後，把爛攤子丟給律師來收收拾……如果是那樣的話，不好意思，那樣的場面不在他的業務範圍內，您還是另請高明的好。

被迫離開的程律給助理去了消息，要他調查夏晚當年為什麼跟他結婚，結婚後這些年又發生了什麼，夏晚對他的諷刺是清清楚楚的擺在那裡，他認為自己必須知道前因後果，怎麼能就這麼不明不白的結婚又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