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個晚上，何思都在程律的辦公室里和他談話，具體說了些什麼，無從得知，只是從無意間在辦公室門口經過的助理那裡了解到，何思似乎用盡了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方法，聲音穿透了程律那間為了防偷聽特意加厚的辦公室的房門。

不知何思是何事離開的助理，敲敲門進入了程律的辦公室，元帥的滿是紅血絲的雙眼嚇了他一跳，說話也結巴了。

「元、元帥……」

僵坐在椅子上如同雕塑的人像是剛被解封了一樣，微微動了動，可是他連坐姿都沒有什麼變化，彷彿剛剛輕微的動作是助理花了眼。

「元帥，您沒事吧？」助理看著他的樣子，有些擔憂的問道。

現在軍團里看起來一片風平浪靜，可一直跟在程律身邊的助理知道，有些事情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的平靜，如果現在程律出了半點事情，那可是要出大事了的。

「我……沒事。」程律的聲音，像是經過大聲喊叫後的樣子，沙啞，幹澀，聽起來讓人替他覺得難受。

「備車，我回家一趟。」

這是程律第一次沒有在助理的提醒下，主動要回去的。

助理忙應了一聲，就離開去叫人備車。

坐在車後座上，程律想了很多，想著夏晚要是服個軟，他一定會頂住何思的壓力不和他離婚，會和他和孩子們一起好好生活，他……他也會向夏晚道歉，為這麼多年他做的那些事情，還要何思做過的那些傷害他的事情。

可惜了程律想得一肚子的華麗辭藻，在進到空無一人的房子里後，就飄散成泡沫，隨風飄散了。

過去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鑰匙，用指尖在鑰匙上來回摩擦滑動，指腹感受著鑰匙參差不齊的凹槽……連鑰匙都留下了，他這是和孩子徹底離開了吧。

如同喪失所有力氣一般，程律跌坐在沙發上，手裡緊握著鑰匙，好像只要他不放開這把鑰匙，夏晚和孩子們就還會回來一樣，可這不過是他自己的執念。

就好像無意間買回來的一件物品，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討厭，但一直擺在那裡，目光可及的地方，有一天，這個東西突然不見了，而且還被告知這個物品即將不再屬於他，這讓他如何甘心放棄被他圈劃在自己範圍內物品，他的佔有欲表示，就算他不理不睬，讓那件物品放在那裡被時間腐蝕，也不想讓它離開自己的視線。

坐在沙發上沉思了許久的程律終於抬起了頭，嘴角隱約帶上了一絲笑意，不知是想到了什麼。

他給夏晚發去了消息，道：「我同意離婚了，今天就可以簽協議辦手續，見面地點你定。」

夏晚很快發給了他地址和時間。

他把熒幕貼近自己，仔細的看著上面的文字，熒幕的亮光折射到他的臉上，顯得太多了幾分可怖。

自己的人，要用自己方式得回來。程律在心底默念著這句話，隨後出了門，叫司機開去和夏晚約定的地點。

夏晚選的地點在萬嵩亭公司大廈對面的一家咖啡廳，選在這裡，他是有自己想法的，咖啡廳畢竟是公共場合，就算有天大的脾氣，程律為了維護形象也必須憋著，而咖啡廳的地點在萬嵩亭公司附近，一會兒萬一有什麼意外發生，他可以跑去他的公司求救，又或者跑回家。

昨天坐車去的，他不太清楚附近大廈商場的布局，今天出來買菜才知道，步行二十分鐘他就能到達萬嵩亭的公司，真的是意外的近。

「這是協議，你簽了吧。」夏晚把紙筆推到程律眼前，雙方姓名處，已經提前簽好了他自己的名字。

夏晚在收到程律的消息後，第一時間聯繫了律師，帶好明確寫出自己訴求的離婚文件來見他。說是訴求，夏晚的要求也不過就是孩子都跟著他，畢竟是他身上掉下來的肉，之後的財產問題，他表示不會要程律一份錢，帶走的衣物和財產都是他自己掙來的。

程律只垂下眼，把一張紙都覆蓋不滿的訴求粗略而過，就簽下了自己的大名。

「現在去民政局吧。」夏晚說道，他想儘快結束這一切。

「好，坐我的車去。」程律說這話時寵溺的語氣，讓夏晚懷疑自己要和他辦的是結婚證，而不是離婚證。

雖然不清楚程律抽什麼瘋，但夏晚還是坐上了他的車，好在直到辦完離婚手續，程律都再沒有任何怪異的行為，夏晚這才稍稍安心一點。

「介意和我坐下談一談嗎？」緊隨夏晚出了民政局大門的程律對夏晚說道。

「我覺得現在已經沒有什麼好說的了。」夏晚不想和他繼續糾纏。

「就十分鐘，不會耽誤你什麼事情，好嗎？這或許是我們最後一次能面對面坐著談話了。」程律說這話是，滿眼都是楚楚可憐的意味，和他的外形十分不搭。

夏晚不知道他打得什麼算盤，想了一下，幹脆答應了，反正離婚的鋼印已經蓋上了，文件上也有了兩個人的簽名，他不行出來還能作出什麼花來。

進了附近了咖啡廳，服務員來點餐，程律先點了被黑咖啡，在問道夏晚要些什麼的時候，他啞住了，他沒有和夏晚一起來過這樣的地方，更無從知道夏晚的喜好。

「白水就好。」夏晚原本是喜歡甜的，酸甜的果汁更合他的胃口，可是在他發現再甜的東西也甜不了他的心的時候，就不再吃甜的了，白水成為了他經常飲用的飲品。

把人帶來這裡的程律原本是想趁著剛離婚，大家正是百感交集的時候，講一些過去的故事，勾起一些夏晚對他的回憶，可做到這裡之後，他才如夢醒般的想起，自己似乎和夏晚一點能夠回憶起的過往都沒有，有的那些……他，還是不提為好。

最終，無話可說的程律問了一個俗得不能再俗的問題。

「你，有沒有愛過我，不，是有沒有一點點喜歡過我？」

夏晚用眼神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發出一聲很輕的笑聲，但這聲嗤笑還是被程律聽在耳中。

「喜歡，或許吧。」夏晚看向窗外，天色漸黑，天空也慢慢變成了藏藍色。

「在知道自己的結婚對象是帝國的元帥後，幾遍是不情願結婚，心裡也多了幾分憧憬……」夏晚低下頭，看著水杯中自己的倒影，不知是想起了什麼。

「……可元帥你也不過是普通人，我對你的這點憧憬，也早就不見了。」

答完話，夏晚不等程律再說些什麼，就起身離開了，家裡還有兩個小朋友在等他回去做飯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