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顧澤，這名字，據說是院長給我取的。

「煢煢孑立、形影相弔」

上學時，我背過那麼多篇古文，唯有李密這篇《陳情表》能引起我的感觸。究其原因的話，我不就是這樣的嗎？

只是，就算是寫出這樣自哀自憐之語的李密也比我幸運許多吧……他有祖母劉氏，只有我才是真的獨自一人，活了這麼多年，倒是也活下來了。

從我有記憶起，我就生活在孤兒院。記憶中，孤兒院的天空永遠是灰藍色，孤兒院的牆總是那麼高，我的童年便只在學校與孤兒院兩個地點度過，再沒有其他稍稍有趣一些的回憶。

國小的時候，總是很羨慕其他小朋友有父母接送，有零花錢可以買零食。我卻沒有。孤兒院的飯永遠是大鍋燉，過年時才會有肉吃，平時只是土豆塊兒和粉條。我總是在放學後用最快速度跑回院里，因為孤兒院的飯是定點供應，遲了就沒了，只能餓著，雖然我不喜歡那飯，可是餓著會更難受。

我沒有朋友，大概是因為我天生笨嘴拙舌，還反應遲鈍。再加上可能是出生時就帶著的缺陷，我的身體一向不好，總是生病，生病就得花錢治病，院長一直都不喜歡我，不過她還是個善良的人，並未趕我走，還收留著我。

只是，我知道，自己是不受歡迎的。大家……都不喜歡我……院長不喜歡我，因為我多病；老師不喜歡我，因為我是孤兒，不能逢年過節給他送禮；同學不喜歡我，他們說我是沒有父母的野孩子；孤兒院里的其他孩子也不喜歡我，他們怪我遲鈍，還擔心我會把病傳染給他們……

我知道，我是被所有人討厭著的人，也不被任何人需要。我想過死亡，反正，活著也沒有什麼有趣的吧……

我偷了孤兒院的刀，想要自己割腕，就這樣離開這世界，徹底解脫。

可我真是高估了自己的膽量，我怕……怕死……怕疼……即使活著已經這麼不開心了，我還是不敢死。

我嘲笑自己——「真是個十足的懦夫！」

可若真要自殺，我也是真下不了手，我還是想活著！不管怎樣！

在第一次嚐試自殺過後，我才明白，原來我那麼不想死，那麼畏懼死亡……我想活著，不僅要活著，還要好好活著……

雖然我很笨，但我開始努力學習，孤兒院至少會送我去學校。經歷了一次失敗的自殺，我不想再之前那樣活著了。顧澤，重生了……

像我這樣的人，如果還不努力，可能只會生不如死吧……何況我還不想死。好羨慕那些有父母的孩子，不管怎樣，他們總有一個避風港……我卻沒有。

孤兒院總有幸運的孩子被心善的夫婦領養，亦有親生父母發跡了的，便來尋回自己的孩子。

我真羨慕他們，甚至有些嫉妒。

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父母，可能，我沒有父母吧？我小時候總會懷疑自己的來歷是像孫悟空一樣的呢……長大一點，我鼓起勇氣去問院長，她只是特別不耐煩的告訴我，我是在一個雪天，被人丟在孤兒院的門口的，她心善，便把我抱回了孤兒院，養我至今。

果然我是被拋棄的，從一出生開始，就被拋棄了……

書上總說「父愛如山、母愛卻如同潺潺溪水」、或是「母愛是這世上最偉大也最無私的愛」，我不信，如果是真的，我的父母為什麼會拋棄我？不是父母之愛最無私也最偉大嗎？為什麼連本應該最愛我的父母都拋棄我了呢？是我做錯了什麼？我的出生就是錯誤吧……

人們舉辦獻愛心捐書活動，孤兒院迎來了一批舊書，我沒有朋友，便一個人去看書，看《霧都孤兒》，我隨著奧利弗的遭遇而哭泣，他應當比我還要可憐，可他的結局又那麼好，他最終收穫了那麼多愛他的人……我也想要如此，如果將來也有人能那麼愛我，給我溫暖，我願意用現在遭受虐待與毒打來換。

只是大家都只是不喜歡我，排斥我，卻並沒有人虐待欺負我，也沒有人會愛我。

我的親身父母已經將我拋棄了，我也不再指望他們來接我……我開始期待，會不會有好心人來收養我？給我一個家，讓我體驗一下有人愛著的感覺……？

可是這也只是妄想……他們只想收養健康又好看的孩子，我並不難看，可是常常生病，根本沒有人願意收養我……

……

我一直都努力學習著，想要藉此改變自己的命運，如果我強大起來，也能受歡迎，便會有人愛我了吧……

義務教育只有九年，上高中便不免學費了，還好我的努力奏效了，我的成績很好，有高中願意讓我免費去上學。與此同時，孤兒院也停止了對我的撫養，院長說我已經「翅膀硬了」，不再需要在孤兒院待了……

我便住進了學校的宿舍。我一直很努力學習，雖然依舊沒有朋友，但是幾乎所有的老師都很喜歡我，我是他們最喜歡的那一類孩子，安靜、努力、成績好……

有女孩給我寫情書，一個很美麗的女孩，我答應了她，同她在一起了。我們牽手、接吻……卻從沒再進一步過。我對她的身體不感興趣……

我發現了一件令自己恐慌的事——我，根本不喜歡女生。我喜歡健美的身體，不喜歡那些嬌軟柔弱的……我不喜歡女孩子。

我同她分了手。其實，就算我是真的喜歡她，我們也不可能長久的。我要學習，還要打工，哪裡有那麼多閑余的時間去戀愛，戀愛既費時間又費錢，她也不一定是真的愛我。雖然我需要有人來愛我。

我既然不喜歡女生，那我應該是彎的了……果然和正常人不一樣……

高二那年，我學會了抽煙，從此便迷上了，煙會成癮，根本戒不掉的。學校嚴禁吸煙，但我的書包里常備著一盒煙——廉價的劣質香煙。我可是愛學習的好學生，老師們從不會懷疑我。

我心情不好時，會靠吸煙來排解煩悶，又或是，那玩意兒還能提神，學習累了也會抽兩根。我知道抽煙不好，可我不想戒掉。

聯考終於結束了，不出意料，我的成績很好。

可是我不能住學校的宿舍了，我只能自己去租房子，再加上大學的學費，又會花掉很多錢，我只能去拚命打工，同時去申請貧困生助學金。

……

最近，我感覺有人跟蹤我……

不是錯覺！絕對！絕對是有人在監視我！跟蹤我！

那個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