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棠！你對得起朕對你的提拔之恩嗎？」夏侯燁一臉痛心的看著宋景棠，「想當年，你跟朕保證，一生一世輔佐朕，永無二心！」

「陛下！」宋景棠汗顏，「你不要說的如此讓人誤會！」

「算了！」夏侯燁揮袖，「山盟雖在，君心離故，難難難啊！」

宋景棠：「陛下，請你出去！」

夏侯燁：......你怎麼這樣！

「說正事，說正事！」夏侯燁若無其事的在涼亭里坐下。

碧波亭臨水而建，四周是大片的荷塘，聽說夏至之時，亭子周圍有大片地紅蓮和白蓮競相綻放，清風徐來，別是一般風景！只是這恰逢嚴冬之時，四周蕭瑟一片，也無甚可看！

「陛下請說！」宋景棠在一旁坐下，吩咐下人上茶。

夏侯燁緊緊盯著宋景棠：「景棠，朕當你是過命之交，有些事情也是要告訴你的！」夏侯燁鮮少在宋景棠面前擺出一副嚴肅的樣子。

宋景棠也收斂了神色：「微臣承蒙陛下抬愛！」

夏侯燁擺手：「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你可知近些日子來京中最大的傳言是什麼？」

宋景棠思索，他不是一個閑來無事去聽京中傳言的人，但最近因為關乎蘇嬈，他還是聽了一些傳聞，斟酌著開口：「可是說蘇小姐與陛下？」京中有傳言，說是夏侯燁在宮選之宴上遇見了尚書府的大小姐蘇嬈，一見傾心，從此皇恩冠寵，就連與夏侯燁少年夫妻的皇後許無憂也得避退一舍之地。

他自是不相信的，也讓人去查過，只說是宮中傳出來的，他讓人攔了一些，卻沒有什麼大作用，畢竟已經流傳甚久了。

「嗯，傳言雖是假，但也不是空穴來風！朕與蘇嬈，確實是有著莫大淵源的。」夏侯燁此時還不忘勾著宋景棠。

宋景棠眯了眯眼：「陛下請明說！」

夏侯燁：你怎麼這麼沒意思！

「蘇嬈，是朕的姐姐！」夏侯燁拋下一記驚雷。

果然，宋景棠神色變得肅穆了。夏侯燁暗笑，就知道他不會一直假裝淡定的。

宋景棠此時的腦子卻瞬間變得清明起來，當今陛下哪來的姐姐？就算是為皇子的時候有幾個姐姐，那在當年的奪嫡之爭中因為站錯了隊被他殺得幹幹凈凈。

但若是除開那些人，能與他親近的讓他稱為姐姐的人就只有一個，那就是當年為救他香消玉殞的護國公嫡女，江碧！

「陛下說的，可是護國公主江碧小姐？」宋景棠問道。

夏侯燁差點從凳子上掀下來，直睜大眼睛看著宋景棠，什麼天子君威也不要了，結結巴巴指著宋景棠：「你……你你你怎麼知道？」

夏侯燁從小跟著江碧，江碧的身份對他來說，是姐姐，是師父，是朋友，甚至是他的母親。江碧因為他，每月在千機樓護國公府兩邊跑。

因為他，學了怎麼照顧人，讓她一個嬌縱的大小姐從小就把他照顧得妥妥帖帖的。

因為他，她用她的權謀之術為他穩固朝中根基，為他拉攏重臣;因為他，她破格壞了千機樓的江湖規矩，帶他進去學習帝王之術，帶他學習至高至聖的獨門武功;因為他，手染鮮血，頂著世人的眼光為他披荊斬棘，什麼亂臣賊子棘手的，全是她一手處置，天下的罵名她擔著。

因為他，她推遲了自己的婚約，直至二十歲也未曾出嫁，讓天下人恥笑她是毒婦嫁不出去。

因為他，最後連個好下場都沒有，被人一劍斃命。

是他對不起她，他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江碧，可是上天垂憐，江碧回來了。

他如今是一國之君，這一世的蘇嬈，他一定會護著她，至死也會護著她，讓她在東武，想怎麼狂妄就怎麼狂妄，闖了天大的禍他也給她兜著！

如今對他來說，江山也沒有蘇嬈重要，他的命和無憂的命都是江碧救的，他最大的軟肋就是蘇嬈，只要是關乎蘇嬈的事，他就沒辦法淡定。

宋景棠：「臣猜的。」

夏侯燁：「……」這麼輕描淡寫是來藐視朕嗎？

「蘇嬈確實就是江碧，此中理由朕也不能說清楚。總之，你心悅蘇嬈，朕肯定是高興的，朕從一開始就準備把你留給她的。」夏侯燁毫不避諱的明說，「而且，就算你要娶了什麼別的女子，朕也會殺了她們的。」

宋景棠：「！！！！！！」這樣的話你這麼明說合適嗎？

「記住你昨日說的話，你要是哪一天對不起她，朕就把你閹了送到她身邊去服侍她。」夏侯燁笑得一派和善，「宋卿，朕看好你！」

宋景棠驀然覺得腿間有些發寒，看來是今日的風有些大！

「你放心，蘇尚書也是很欣賞你的，今年的年冬，皇宮就不收留你了，蘇大人家裡地方大的很，你就去借住幾天無事的！」夏侯燁站起身，哈哈大笑，拍了拍宋景棠的肩，大步走了出去。

留下宋景棠一人在寒風中裹緊了身上的披風。

看來他的追妻之路，漫長的很啊！

此時的尚書府中。

蘇嬈滿臉無奈的看著眼前的夫妻二人：「爹爹，娘親，你們到底要幹什麼？」

「夭夭啊，那個睿相……嗯？」蘇大人一臉八卦。

「哎呀，」蘇夫人一把推開擋在面前的蘇大人，「夭夭啊，如今京中傳言可是真的？」

被推開的蘇大人一臉後悔的拍桌子，為什麼要讓那兩個臭小子代替自己去大宴，少看了一場好戲，真是後悔！都是那兩個臭小子，對，都是他們，一會找他們算賬去！

蘇嬈蒙圈：「什麼傳言？」

蘇夫人頗為風情的嬌嗔了她一眼，用手指戳了戳蘇嬈的額頭：「就說你和宋睿相啊，京中傳言，大宴上睿相因為你拒絕西陵公主？」

「什……什麼？」蘇嬈重重的擱下手中的杯子：「簡直是一派胡言！我與那宋景棠連面都沒見過幾次！」

「哎呀哎呀，」蘇夫人拍拍蘇嬈的手語氣頗為自得，「我女兒長得這麼美，那宋睿相就是只見過一次，也是會傾心的。」

「娘親……」蘇嬈無語，她的重點不是這個！

蘇夫人還想說什麼，就被門口的一聲通報打斷：

「老爺，夫人，丞相大人來了！」

「嗯？」蘇大人與蘇夫人對視一眼。

「快，請丞相大人正廳坐！」蘇大人趕忙起身，「夫人，隨我一起去看看？」擠眉弄眼。

蘇夫人狡黠的對蘇嬈笑了笑，跟著蘇大人往正廳去。

蘇嬈一把捏碎手上的核桃，捶了捶桌子：「他來幹什麼！靜書，走，我們去看看！」蘇嬈站起身，折皺長裙閃過流光，向正廳走去。

她倒要看看宋景棠來幹什麼！

正廳內。

宋景棠安靜的抿著茶，長長的睫羽掩蓋住眸中的情緒。

「宋睿相！」蘇大人從門外進來。

宋景棠放下手中的杯盞，起身還禮：「叨擾蘇大人了！」

蘇大人趕忙回禮：「請，丞相大人上座！」

宋景棠點點頭：「不知蘇小姐可在府中？」

蘇夫人與蘇大人彼此都看見了眼中的欣喜。蘇大人一派喜意的摸了摸自己的鬍子，然後發現自己好像沒有鬍子又尷尬的放下手，說：「勞丞相掛心，小女正在府中。」

宋景棠點頭，骨節分明的手指敲著桌子，應該快到了……

「不知蘇小姐近日可有空閑，在下想邀蘇小姐去城苑賞梅。」宋景棠溫潤如玉。

「睿相啊，這個……」蘇尚書還沒說完，就被下人急吼吼的闖進來打斷了。

蘇尚書不悅，府中的下人怎麼如此不知規矩，睿相在此，反倒讓人看清了府中的規矩！沉下臉準備教訓，那個連滾帶爬的下人卻是開口了：

「老爺！丞相府的人來報！」

宋景棠手指微屈，雲淡風輕的問道：「怎麼了？」

「丞相府著火了！」下人已經嚇得口齒不清，直直磕頭。

「什麼？」宋景棠猛然起身，「火可是滅了？」

「沒有，沒有，說是滅不了，火從正堂一路燒到了後院！」

宋景棠向蘇尚書告罪：「尚書大人，晚輩就有事先回了！」說罷一副焦急的模樣，掀了衣袍便跟著那下人出去。

蘇尚書覺得，睿相是在自家府中知道丞相府著火的，在加上他對自家女兒一片心意，於情於理，自己也該跟著去看看，便跟著蘇夫人說了兩句，也跟著宋景棠去丞相府。

宋景棠一路上不說話，緊緊的抿著唇，這副模樣落在蘇尚書眼中就成了傷痛，坊間早有傳聞，睿相無父無母，就連每年的年冬都是被陛下接進宮中的，如今今年該如何？丞相府都燒了，時至年冬，再建已是來不及，皇宮出了年冬之夜，又怎是可以多待的地方？唉，這宋睿相雖然是名滿天下的大才，運道卻是凄慘了一些……再一想到宋睿相的年紀，與家中兩個臭小子相比，也只差個一兩歲，人家都名滿天下，位居百官之首了，想到這裡，一股無名火燒起，自家兩個臭小子還是在家無所事事，決定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訓他們兩個不成器的！

兩人一路策馬至丞相府。

丞相府大火連綿，映的一方天色都成了紅色。丞相府周圍圍了不少百姓，都在自發的提著水桶參與撲火。

宋景棠與蘇尚書撥開人群，站到了丞相府的門口。進進出出的撲火的官兵搬了不少的書出來，卻沒有一件值錢的財物，蘇尚書暗暗打量，沒想到宋睿相竟然是如此清廉的人，真是一個良人啊！

宋景棠一直皺著眉看著大火雄雄的丞相府，抓住一位灰頭土臉的官兵，神色頗為緊張：「府中可有人傷亡？」

那位官兵沒想到宋景棠問的居然是這個，一時間十分感動，宋睿相真是一位宅心仁厚的好丞相，激動的抱拳回道：「回大人，沒有傷亡的人，這點還請大人放心。」

「那府中的書搬出來多少？」

官兵十分遺憾：「大人，書是易燃之物，只搬出來一部分，其他的大概就燒壞了。」

宋景棠神色頗為落寞，雙眸彷彿都失去了顏色，只愣愣的站在那裡，看著火光衝天的府邸。

這一幕落在蘇尚書的眼中，只覺得萬分心疼。宋景棠一身白衣，單薄的站在寒風中，那張風華絕代的臉，此時也不復往日的神采，天地間，孑然一身獨立，孤單而落寞。

「唉，」蘇尚書嘆了一口氣，上前道：「睿相，這……」

宋景棠彷彿回神，淡然一笑：「無事，勞尚書大人掛心了，不過是一堆身外之物。」

「那……丞相年冬可有去處？」

宋景棠眼中閃過一縷暗光，似是看開了什麼一般，笑道：「陛下前幾日還說南方雪災，這幾日倒是可以去看看。」頓了頓，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丞相府，「左右也沒了去處，倒是沒什麼掛念了！」

蘇尚書皺眉，就算是南方有雪災，也不用不著一國丞相在年關之時去視察，這要是傳出去，還不知道要引起怎樣的民間說辭呢！

仔細想了想，斟酌開口：「睿相如今無親無故的，不然……這年冬來我尚書府小住幾月？」

宋景棠頓時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連忙搖頭：「晚輩的事，怎可麻煩了尚書大人！」

蘇尚書也下定了決心一般，口氣決然：「這怎麼說是麻煩！蘇尚書多待個人還是夠的，丞相大人不要嫌棄鄙府簡陋就好！」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宋景棠也是一副「不好推辭，蘇尚書真是麻煩你了」的感激模樣：「那就麻煩尚書大人了，晚輩多謝尚書大人！」自從那次大宴後，宋景棠對蘇尚書的稱呼從蘇大人變成了尚書大人，一個比一個恭敬，做足了晚輩的禮數，蘇尚書心裡倒是頗為熨帖的！

隱在暗處的冰魂和雪魄對視一眼，眼中大寫的佩服！主子也真夠狠的，為了蘇小姐，連丞相府都燒了，就是為了住進尚書府！高，真是高！就是累得他們，一個時辰內將府中偷偷搬完，還要將一群下人引出去！

這年頭，暗衛還真的不好當！

就這樣，「無家可歸」的睿相大人順理成章的住進了尚書府。

「什麼！」蘇嬈砸了一個雕花藍玉的淺口杯，一臉震驚的指著門口，「宋景棠來尚書府了？」

靜書哆嗦了一下，小姐最近變得好可怕：「是，相府被人燒了，相爺無家可歸。」

蘇嬈呵呵一笑，有人敢燒宋景棠的相府？還神不知鬼不覺？丞相府那些暗衛都是吃幹飯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