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玄齡明明應該很生氣的，可他的心臟卻突然發出一陣狂跳，他看著面前的老人，嘴唇輕顫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哥哥，我們走吧。」昂摟住晏玄齡的肩膀，強硬的把晏玄齡帶走。

奈特站在原地，依然笑著看著晏玄齡的背影，看了很久，才低頭看向手裡的洋蔥：「太辣了啊。」

將近著晚上的天空變成橘紅色，昂站在超市門口，面無表情的看著奈特：「你不該來的。」

奈特把頭上的員工帽，用那粗糙的手摘掉，笑著看向昂：「別來招惹我，我都變成這副樣子了，沒人會注意到的。」

「他會注意到。」昂用那種不容拒絕的語氣，強硬的又說了一遍：「他會注意的到，他愛你。」

奈特微微側著頭，笑了：「那又如何呢？」

他慢慢向前走去，從背影看只單單是個老人罷了。

「我曾經恨你。」奈特忽然停頓了一下，笑著道：「恨你為什麼沒能和我一起來救他。」

「現在一老，心才變得真正的空下來。才後知後覺，我恨得不是你，而是面對他死去而無能為力的自己。」

昂站在門口看著他，手指都在顫抖。

「哥哥不會想起來的。」奈特輕聲說著，看向已經變黑了的天空，道：「我不會讓他想起來的，所以，你也當不記得我好了。」

「奈特。」昂面無表情的說著：「我會記得你的。」

「隨便你吧。」奈特往前走著，背影雖然孤單，卻還是沒有猶豫的堅決的往前走著。

他很安靜，連笑容都變得毫無色彩。

有這麼一個人，他讓你一無所有。但你還是，想呆在他身邊，雖然不想讓自己變得可憐，但更多的是想再看看他。

奈特看著天空，不由覺得可笑，在這個被創造的世界裡，一切都是虛假的。

但我還是想嘗一次你說的冰激凌。

明明連頭腦里的記憶都覺得有些分不清了，這些片段卻總在該心狠的時候出現。

奈特這樣想著，突然想起他們初見的時候。

他並不是由荒蕪之神創造出來的，而是由荒蕪的弟弟，自然之神創造出來的。

自然之神是三界公認的最荒唐的神，他做事全憑喜好和感覺。

那一天，有隻白色的蝙蝠棲息在山洞裡。

他透過自己那雙微紅色的眼睛，第一次見到了神這種生物。

自然之神對他哈哈大笑，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千歲蝙蝠，色如白雪，終於讓我找到了。」

奈特就這樣被他拽出來，直視著陽光，聽著心跳的聲音，聞到了綠草的味道。

「我一直都想創造出一種不死的種族來，你是一號試驗品，感到高興吧。」

奈特高興不起來，因為這個神實際上殘暴的很，他把自己當成一隻毫無思想的小畜生，任由他把玩欺凌。

每天要喝下不同樣的巫藥，要接受各種改良，被切斷翅膀，再看著翅膀一點點長回來。

奈特匍匐著，隱忍著，等待著。終於找到了機會，狠狠咬了自然之神一口，無意間吞下了他的血液。

在自然之神不可置信的眼光中，奈特逐漸化成人形，他張開自己的五個手指，才恍然大悟的發覺到自己變成了一個怪物。

大概丑成什麼樣子呢？沒有皮膚，只有血肉，和那雙嚇人的眼球。

就算如此，怪物也擁有了力量，奈特的力量一天比一天強大，甚至已經直逼自然之神。

自然之神沒了脾氣，只好帶著奈特來了一處很大的森林。

奈特跟著他走，走了很遠很遠。抬頭時看見了另一個神，他穿著黑色的衣服，耳朵上戴著金色的流蘇耳墜。

這個神，和自然之神不一樣。

雖然說話總是很輕蔑，但是卻很溫柔。

奈特再和他生活了一段時間以後，終於有了自己的名字，而古德蘭則是荒蕪自己瞎起的姓。

「你……有……名字……嗎？」奈特直視著他，用自己那條麻木的舌頭努力的把話說全。

荒蕪在陽光下打盹，聞言直接打了個哈欠躺在了花叢中，淡淡黃色的小花開滿了整個草坪，他側躺著看著奈特，百無聊賴的捏著奈特那雙沒有皮膚的恐怖的小手。

「有啊，我叫晏玄齡。」荒蕪嘿嘿一笑，在奈特眼裡卻是比周邊綻放的花還要美麗，只聽荒蕪繼續道：「我自己給自己起的，我和你一樣，從出生以來就沒有名字，但倒是有個封號，叫荒蕪。」

「但我總覺得就和人們叫你蝙蝠一個道理，而且我也不喜歡荒蕪這個稱號，不好聽。」

「所以，我翻了好多書，東拼西湊的，湊成了這三個字，你可得記住了，若是以後人家問我叫什麼名字，你要回答：」

「晏……玄……齡。」奈特不會眨眼，就只能瞪著那雙眼球，一動不動的看著他。

「對了，我的名字是晏玄齡。」晏玄齡抱起奈特，用雙手架著他，笑了：「小醜八怪。」

奈特不喜歡他這麼說自己，可是明明不喜歡，看到晏玄齡的笑以後，卻也忍不住在心裡笑。

他沒有皮膚，所以不會笑。

但如果他有的話，一定笑起來和晏玄齡是一個模樣吧。

晏玄齡把他抱進懷裡，輕輕哼著歌，又道：「沒關係的，奈特長大以後，就會變得很漂亮了。」

「漂……亮？」奈特不解的重複。

「和花一樣。」晏玄齡隨手摘下一朵花，別在奈特的耳朵上。

「擁有美麗的外表，和堅韌的內心。像花一樣的奈特。」

「花……」奈特其實壓根就沒明白，卻把這句話記在了腦子裡。

「是了，像花一樣。」晏玄齡輕聲笑著，又哼起歌。吻了一下奈特的額頭後才道：「小奈特，快點長大吧。哥哥的好孩子……」

快點長大。奈特點頭，在心裡重複了好幾遍，快點長大……

長成一朵花就好，這樣你就會躺在我的身邊，會對我發出輕輕的笑意，會用你的手指撫摸過我，會愛我會喜歡我。

晏玄齡躺在花叢里，被陽光曬得發懶，金子做的耳環在陽光下反光。

奈特看著晏玄齡的耳環，用手輕輕撫摸上去。

你和太陽一樣，令人尊敬而又不可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