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無羨隨著藍忘機走下台階，雖和藍忘機一樣的白衣盛雪，綬帶輕揚，可偏生讓魏無羨穿出幾分灑脫不羈。目光掃過眼神陰翳的江澄和一臉詫異的金凌，隨後收回目光，仍然是一副笑嘻嘻得樣子隨藍忘機下了台階。

「藍宗主客氣。」聶懷桑上前一步，還禮道：「藍家邀請，必當前來。」

「聶宗主才是客氣。」藍曦臣笑眯眯得上前抬手擋下了聶懷桑這一禮，「聶宗主不必如此多禮。」

聶懷桑身子一頓，還是行完了這一禮，隨即莞爾道：「澤蕪君往些日相助，這禮還是受得。」

藍曦臣笑笑，最終還是受了這一禮，然後轉身向下方的修仙世家門道：「多謝各位到來，本次清談會共五天，明日辰時百家議會，今日那就請各位自行安排可好？晚間雲深不知處專門為各位準備了休息之處，我家弟子會帶各位前去。」

聽見如此，眾人皆應道：「應澤蕪君安排便是。」

聚集在校場的修仙者們逐漸散開，各找各的去處。

魏無羨跟著藍忘機穿行於人群之中，不時停下打個招呼或是交談幾句。

「哎藍湛。」魏無羨扯扯藍忘機的袖子，低聲道：「你家裡那些花花草草昨兒個我見著要麼還是花骨朵兒，要麼就一點花骨朵兒也沒有，今天怎麼全開花啦？」

藍忘機略微偏頭，眉宇輕揚，問道：「你家？」

魏無羨一愣，接著哈哈笑了起來：「口誤口誤，我們家我們家！」

表示認同得點了點頭，側過身去，藍忘機接著道：「利用密法。」

「哦……還有這樣的密法啊！」驚訝間，突然被人群中閃出的幾人擋住了去路。而這幾人，赫然是江澄和金凌一行。

「含光君，不知這位是何人？」江澄站在前方，眉宇壓著沉重的戾氣，目光陰翳得落在一旁的魏無羨上。

藍忘機錯身一步，擋住再魏無羨身前，淡然道：「江宗主，他是魏嬰，魏無羨。」

「怎麼可能！」金凌在一旁驚呼一聲，聲音略微高揚，「魏無羨怎麼可能還沒有我大！」

「含光君不給個解釋嗎？」江澄伸手撥了撥金凌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慌張。

「你想要什麼解釋？說吧，我給你解釋。」魏無羨扒開藍忘機，走上前，揚起頭看著江澄，「無非是為什麼會是前世的容貌為何會變成這幅模樣雲雲。」

江澄額頭青筋直跳，顯然是快要發怒的樣子，強壓下怒氣，沉聲道：「好，那你解釋。」

「第一，我沒偷沒搶沒殺人放火，這張臉是別人助我變回來的，第二，這副模樣是因為我中了……」魏無羨一頓，想了想換了個說法道：「是事出有因，不過是暫時的。」

「中了什麼！你說清楚！」江澄聽出魏無羨有所隱瞞，眉尖一挑，聲音都忍不住拔高了些。

聽見這熟悉的語氣，魏無羨一愣，似乎真如年少時一般，江澄在身後叫罵，自己在前邊跑邊笑得開心。

隨即哈哈一笑道：「江宗主，看不出來你這麼關心魏某人啊？」

金凌在旁邊看得一愣一愣得，發愣間被藍思追帶到了一旁，回過神來才問道：「你做什麼？那魏無羨怎麼了？」

藍思追對他搖了搖頭，嘆息道：「魏前輩中毒變小了，接下來是他們大人之間的事了，我們不好說話。」

金凌仔細一想也是這麼回事，大人之間的恩恩怨怨，他們大抵是不會明白的。然後就跟著藍思追去找藍家一群小輩去了。

然而「大人們」這方，江澄被魏無羨一句話問得啞口無言，垂在身旁的手攥得咯咯直響。最終，還是怒了。

「魏無羨！」江澄怒喝一聲，手不自覺得壓上三毒，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觀音廟一夜誤會解開之後，他卻再也無力去找理由恨魏無羨了。歸根究底，魏無羨會去修鬼道，會受百家圍剿，最後粉身碎骨，不正是因為把那顆金丹給了自己嗎。

如今見著魏無羨少年般得模樣，曾經的記憶一點一點湧上心頭，剝絲抽繭般將現實一點一點抽離，可這一切又在告訴自己，回不去了。對啊，回不去了。那自己為什麼會生氣，又為什麼會擔心，可惜，沒人能告訴他為什麼。

是非在天，不論得失。

江澄這一聲怒喝引得周圍的修士紛紛將注意力轉到了這邊，見此，藍忘機眸色一暗，沉聲道：「江宗主，此處為雲深不知處。」這便是在提醒江澄，好歹也是在別人家的地方，不是說動手就能動手的。

半晌，江澄深吸一口氣，掃了站在一起的二人一眼。一樣的白衣盛雪，一樣的綬帶輕揚。然而站在那個人旁邊的，能夠勾肩搭背說說笑笑的，一身紫衣上躥下跳的，不再會是自己了。鬆開握著三毒的手，語氣異常平靜得道一聲：「多有得罪。」轉身，離開了。

魏無羨看著江澄的樣子，一時間竟紅了眼眶。扯了扯藍忘機的袖子，顫聲道：「藍湛……我們去別處吧……」

見魏無羨被此鬧得心情不大好，藍忘機牽起他的手，道：「好，去別的地方再轉轉。」轉身，走向了另一個方向。

命運不可扭轉，尤其是當你在一個錯誤的時代降生。

可這偌大的蓮花塢。

還是只剩他一人。

不是嗎？